第十五章 一树花开
不知什么时候，洛寒被冻得醒了过来。发现他们都睡得沉沉的。简儿的头靠在他肩上，嘴角含着微笑，可能正做好梦。
其时月正中天，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泻在简儿的脸上，宛如羊脂白玉，散发着润润的光晕；又若晓春之花，明丽不可方物！
洛寒内心疚愧，正是他们任性所为，才使得她陷入这险恶环境，如今生死难料，不知何能才能脱困。思前想后，心中烦塞，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简儿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如两泓泉水般清澈，看着他道：“康哥哥，你在叹气么？心里不舒服吗？”
洛寒含笑道：“没有呀。我在想我们的处境。你害怕吗，简儿？”
简儿移开目光，道：“不，我不怕。我心里……心里欢喜的紧！”
洛寒心想小丫头又在说傻话了，有什么值得欢喜的？简儿仍然不看他，问道：“康哥哥，我编的花环好看吗！”
洛寒点了点头，赞道：“可漂亮啊！你的手可真巧！”
简儿轻声道：“在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如果哪个女孩喜欢那个男孩，就会编一个花环送给他！康哥哥，你……你喜欢我吗！”
洛寒看见简儿的脸如初春红花般艳丽，心中猛地一动！就象一缕春风拂过水面荡起涟漪；一枝柔条抽出新绿；一树桃红绽开花蕾一样。全身如沐冬阳，说不出的畅快！
洛寒这才明白：为什么误会简儿是野人时，心里如针刺般难受！为什么自己身遭重创，所处绝境时，还在担心着她！为什么连番颠簸，始终还贴身珍藏着她送的花环！
简儿的话音虽轻，却宛若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洛寒朦朦胧胧的心中一时灿烂无比，仿佛整个春天都在心里一样！
在黑暗的山洞中那只轻抚他额头的手；那滴在他脸上的泪滴；还有简儿那双含泪的眼晴！这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在洛寒脑际！
洛寒如痴如醉，心中纵有千言，却不知如何诉说，只道：“我……我也欢喜的紧！”
简儿蓦然抬起头来，四目交投，已胜千言万语，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温馨无限！
良久良久，只愿时光永恒停留在这一刻，永远都不要逝去！
天将破晓，晨曦初露。眼前的困境无情地把他们拉回现实！
胖子和老三也醒了，洛寒见他们嘴唇干裂，自己也觉得渴的难受！
胖子有气无力地问他：“我好饿喔，康哥，我们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洛寒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几欲使人窒息！他努力调整心态，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们现在最迫切还不是食物，是水！人在无食物的情况下可坚持七天，最大极限是十五天。可是没有水，”他停了一下，但还是很不情愿地说下去，“只能坚持三天！所以，在这两天多时间里，我们要么找到水，要么想法逃出去！”
简儿抓起一把黄土，摊开手，细细的黄土从掌边不断流下，道：“西北本就干旱，多伦巴尤甚。所以我们获取地下水的机率几乎为零！”
老三道：“这可就严重了！古龙在《大沙漠》中说过，人渴慌了，连马尿都会喝的！”
洛寒心里一动，对简儿道：“简儿，你去那边一下，我和他俩说点事。好吗？”
简儿听话地点了点头，远远地走到那边，面向洞壁，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寒让胖子和老三聚拢来，道：“两位兄弟，事急从权。咱们少不得要做做《大沙漠》中的勾当！”
胖子大大咧咧道：“随便，我没压力！”
老三迟疑了一下，道：“妈妈说，童子尿，小人参。我也不排斥！”
洛寒道：“那好！谁先来？”
胖子道：“还是我先来做做奉献吧。农夫山泉肯定不合适，有脉动吗？”
老三默默地把望远镜递给他道：“这个？这可比脉动还大哥大！”
胖子眉开眼笑道：“三爷，你懂我！”
洛寒和老三围成一道肉屏风。胖子干净利落地解决完了，递给老三道：“你尝尝，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洛寒笑了：“你小胖还真以为你那是陈年佳酿呀？还可以勾兑！”
老三接过来，叫道：“哇哇，小胖，你吃了什么呀？火气这么大！”
“浓缩了的都是精华！我不相信你那个就是玫瑰花露香蕉水。少他娘的叽叽歪歪，指指点点的！”
老三还在那里迟疑。胖了道：“快喝呀，散了味就不补了！这东西，富含维生素ABCDEFG。喝了它，脸色红润有光泽；喝了它，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它，一人敢走青杀口……”
洛寒忍住不吭声。老三也是渴慌了，捏着鼻子象喝药一样慢慢喝了，道：“不太过瘾。还有吗？”
胖子乐了：“哟嚯，你还喝上瘾了？我可没有再来一瓶的奖励！快点，该你做贡献了。”
老三扭扭捏捏半天，道：“不是童子尿喝了有什么问题没有？”
“这可说不准！但为了胖哥我的健康，你必须要对我说实话。”
老三的脸红了，支支吾吾问洛寒：“康哥。打过飞机的算是童子吗？”
洛寒可回答不了！这问题已经大大地超出了他们这种菜鸟的认知范畴！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竟仿佛突然间有了满腹心事！
胖子不干了。嘟嘟囔囔地埋怨老三不仗义，私生活不检点，让自己吃了老大个亏！
洛寒打岔问老三道：“老三，你穿的红色短裤，本命年吗？”
老三戒备森严道：“不是呀。这是妈妈送给我驱凶避邪的圣物，我要把它当传家宝代代传承下去，你可不要打什么主意呵！”
洛寒沉吟一下，问道：“你们说，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老三抢答：“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在于：人会使用筷子，而动物却手抓。”
胖子虽然饿得有气无力，但仍然坚决地反驳老三：“你什么都在长，怎么不长脑子？始终徘徊在小学五年级的水平上！如此推理，美国人和小日本岂不都是畜生？”说着顾盼自雄，宣布他这个石破天惊的答案：“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人替动物完成了以下事例：卖注水肉，造地沟油；渗三氯物在奶粉，拒伤病患于院外；贪污救灾款，上天上人间……”
洛寒赶紧打断他，道：“小胖同志深刻揭露了禽兽不如的一小撮人。鉴于小胖同志优异的表现，组织决定，吸收你为蛋报评论员。不惜血本把你包装打造成与柏岩松、崔永远、梁宏大、甜思思并驾齐驱的一代名嘴。”胡侃一阵，言归正传：“但我认为，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无疑是：发现问题，并创造解决之！”
洛寒继续道：“我们要想突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先说地利：你们看，洞口北上方，是一片突兀的黑色岩石，上面竟然顽强地生长着一株小树，它在整个山体中处于醒目的位置。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设法把老三红色的短裤挂上去，吸引牧羊人或行者的注意！”
洛寒目测了一下，垂直距离大约十米，要把这轻飘飘的东西送上去，有一定的难度。他把目光看向老三，在老家，捣鸟窝基本上都是由他来完成。有时遇到造在树巅的鸟窝，由于树枝不能承重，就只有用石子打下来，这样就需要很高的技能：既要打下鸟窝，又不能让鸟蛋破碎。老三在经历了无数次惨烈的失败后，终于炼成了捣蛋高手。通常只需两颗石子，便能做到完美无误：一颗准确地打落鸟窝，一颗修正鸟窝下坠的角度。
洛寒招呼简儿过来，问老三道：“你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体力支持吗？”
老三道：“事关生死。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洛寒把短裤裆部撕开，扩大豁口，然后用裤体卷入一定量的黄土，增加重量，使之不致飘浮无依，最后递给老三，道：“看树枝摆动幅度，风力三——四级。有把握吗？”
老三知道事关重大，不由得手有些发抖，半晌，一咬牙，叫声“妈妈哎”，奋力将短裤向上抛去。
只见那团状如游泳圈的短裤悠悠扬扬，飞出洞口，突然被风一带，腾起一片黄雾，便向旁边飘去！他们齐“啊”一声，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忽听得耳边“嗖嗖”的几声，数颗石子飞过，击打在短裤上。那团物事被石子一带，瞬间升高，准确地从树尖套下，宛如给树脖系上了一条红飘带！
四人一齐欢呼起来！老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下子坐在地上。刚才鼓起余勇，现在才后怕起来。洛寒对他伸出大拇指，赞赏道：“老三同志毕竟不是小三，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已经从边缘人物成长为组织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可以和小胖一时瑜亮，并驾齐驱了！”
老三道：“我现在才知道，人在困境中激发的潜能可以这么大！”
洛寒颔首道：“是的。这就是我所说的人和，只要我们永不言败，众志成城，就能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胖子问道：“康哥，天时指的又是什么呢？”
洛寒道：“你们看，天上乌云密布，晚上必定夜黑无月。我们利用小胖小手电的光柱来吸引夜游者的注意。”
简儿道：“月黑风高夜，有谁会出来活动呢？”
洛寒转头问胖子道：“小胖，你估计小手电的电力能支持多久？”
“康哥，最大限度两小时左右。”
“这已经足够了！我们可以设想：假如牧羊人丢失了羊，出来寻找。这种状况一般在天黑不久，所以在这个时间段我们向洞口晃动光柱一小时。另外一小时，我选择在午夜。”
简儿问道：“康桥哥哥，那时候有人出来么？”
洛寒看着她笑道：“简儿，你忘记了游击队长吗！”
简儿恍然大悟道：“对呵！象他这种情况，肯定在深夜出来寻找生计。”
胖子道：“如果他突然肚子疼，又或者和副队长闹别扭，罢工了呢？”
洛寒耸了耸肩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都不能轻易言弃。如果天见可怜，一切都按我们设计发展的话，那么一线生机，尽悬于此！我们现在只有静观其变，留蓄体力。”
他们靠着坐在地上。饥渴不断煎熬着我们，分分秒秒都那么漫长。好不容易捱到天黑下来，四个人轮流用小手电向洞口上空晃动光柱。洛寒也知道，机会是十分渺茫的！
时间不断流逝，也吞噬着他们的体力。胖子和老三相继昏睡过去。洛寒努力不让自己合上眼皮，因为他知道，这一睡下去，也许就永远醒不过来了。洛感告诉自己：我必须坚持到午夜，坚守那一点最后的希望！
简儿在暗夜中一点声息都没有。洛寒心里五味杂陈，竟没勇气问她现况！他怕问出声，如果没有回应，自己非崩溃不可！
却听简儿轻轻道：“康哥哥，我有一件事求你，你答应我好不好？”声音十分平静。
洛寒心中喜极，道：“好呵，你无论要求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简儿道：“真的吗？可不许骗人。”
洛寒极力让自己笑出声来：“怎么会呢？我发誓，骗你是小狗。你说吧，什么事？”
简儿伸出手，摸索着用力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道：“康哥哥，你答应简儿，无论简儿怎样，你都要活得好好的……”
洛寒抑制着心里一种难言的激动，不使自己哽咽：“又说傻话。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简儿仿佛摇了摇头，把一块物事放在他手里，道：“康哥哥，这半块糖你吃了吧。可不许耍赖喔，你可是答应简儿的。‘’
洛寒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滑下冰冷的面頬，滴在简儿的手上。简儿头枕在他怀里，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康哥哥，你可不许哭。简儿不想看你哭的样子，简儿不想看……”
洛寒把那半块糖放在简儿嘴里，简儿微微摆了下头，道：“……你答应了我的……康哥哥……简儿不想离开你……可是简儿好害怕失去你……好害怕……‘’声音渐说渐低……
洛寒掌心浸满了简儿的眼泪。他觉得自己全身仿佛要爆了开来，他想跳，他想喊……却一动也不能动，也发不出半点声息！静夜中，只听见泪水不断滴落的声音……
洛寒咬着嘴唇，心里一片毅然：我不能让他们死！不能！他不住向洞口晃动光柱，要合上眼皮时就使劲用手扭自己大腿……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眼中仿佛出现了一张毛发虬结的脸……
洛寒长吁了一口气，全身一松，一下子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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