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停靠在武夷山竹园酒店停车场。
从车上下来,天已经灰暗,路灯亮了。阿樵说要先找酒店,粒粒要先吃饭。我和阿陆讨好粒粒也说要先吃饭再找酒店。阿樵心里那个气啊:妈的,这俩屌毛一路上都在讨好女孩子,重色轻友的家伙。粒粒见阿樵面露不悦忙改口说先找酒店吧。我和阿陆也乐得顺水推舟,好好,先找酒店。
阿陆说,粒粒阿樵,你们俩去找个好一点的酒店,不要太高档,干净就行。我和阿仝在这歇会。
他们俩走后,我掏出一支烟,蹲在路边点上。
我说,阿樵不高兴了。
阿陆说,他这人怎么这样,粒粒多难得,看我们聊的很开心他心里就不得劲。你看人那屁股浑圆浑圆的像磨盘。
阿陆望着粒粒的背影不住地赞叹。 屁股像磨盘最先是用在一个在龙胜遇到的上海女孩子身上的。当时望着那勾人心魄的屁股实在是想不出用什么形容,因此磨盘一词应运而生。从此后,好屁股一律用磨盘形容。
粒粒是我们在绍武至武夷山的大巴上认识的。说来也凑巧,粒粒从南京来,邵武下车,我们从鹰潭来,也在邵武下车。本来她先我们到站,阴错阳差地错过一班车。和我们上了同一班车,就这样凑在一起了。如果她没有错过那班车,就没有机会认识她,也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我佩服命运的创造力。
她一上来,就感觉车里突然亮了,她是那么光彩照人,灿烂夺目。一条合体的牛仔裤勾勒出无比动人心魄的线条,披肩长发上扣着一顶蓝色遮阳帽,蓝色的上衣蓝色的双肩包,飘然而至。我担心后面跟着一个男人,要是这样就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不过也是最合乎常理的,毕竟一个年轻女孩,怎么可能一人出门。然而没有陪伴,只身一人。
我和阿陆坐不住了,就像是座位上安了弹簧,“噌”的一声就弹到那个女孩子身边,没话找话,恬不知耻,极尽吹捧赞美之能事,什么肉麻说什么,把平时那点机灵全用在这里了,反正溢美之词不用钱。
阿樵一脸的不屑:哼!就等着让人家女孩子给你们冷脸吧,哪有你们这么下作,这么露骨。也不先谈点文学过渡一下,真没有技术含量。当他看到那女孩子同我们已经谈笑风生的时候,气的在心里骂道:这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自重!
二
每年的金秋时节,阿樵阿陆和我会出去走一走。散散心,看看风景,找个女孩子泡泡。泡女孩子是我和阿陆的想法,阿樵不这样。他很看不上我们这副见了漂亮女孩子就贴上去的无耻嘴脸。没见过女人是怎么着?他常拿前年在龙胜梯田阿陆自称导演给一位上海来的女孩子说戏被识破,一顿奚落最后落荒而逃的事来嘲笑我们。我们俩对他也不客气,也会用不懂情调,不解风情来调侃他。最让我们津津乐道又能让他备受打击的是关于他和他的女同学彻夜坐而论道居然没有做爱的经典故事---现代版的坐怀不乱。按照我的理解,做爱总比作战要好,坐而论道是为做爱服务的,整晚的论道不做爱,那么论道就失去意义。
其实龙胜梯田阿陆假冒导演一事应该是很成功,那位上海女孩倒是落落大方,至少不反感和我们胡说八道。阿陆假冒导演的主意也是源自一位同行的女伴,她说阿陆这身打扮很像陆川陆导。这么着,阿陆就真当起了陆导。
阿陆一本正经对上海女孩子说: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想为我正在筹备的一部反映少数民族女性的现代生活的电视剧寻找素材,顺便物色剧中女一号,昨天在山下清川旅店大厅我就注意你了,很具备我居中女主角形体和气质。
上海女孩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盯着我们,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问一两个问题,陆导装模作样地解释。女孩微笑点头,看不出是真的崇拜还是存心揶揄嘲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跟她没话找话,逗逗闷子。阿陆看来真入戏了,真把自己当导演了,满嘴跑舌头,天花乱坠。谈组稿,谈采风,谈欧洲电影、日本电影、现代派、后现代,虽不失云山雾罩却也有板有眼。我都被他感动了。真没有想到阿陆对电影这么在行,这还是他吗?
我在一旁帮腔,也是有板有眼:陆导,昨天在古塔梯田拍摄的瑶族妇女的田间劳作那一段要不要删除,换上现代瑶族少女的舞蹈戏?这样可能有看点。然后转身很诚恳地对女孩说:陆导有意培养你,没看出来吗?
女孩很友好地笑笑说,陆导?哪来的陆导,只有两个演员和一个观众。哈哈,谢谢你们陪我聊天,我妈在那边等我。你们慢聊,我走了,再见。说完真走了。带走了她的灿烂的笑和磨盘一样的屁股。
一直不屑说话的阿樵哈哈大笑:现眼了吧!
三
其实阿樵也不是圣人,坐怀不乱只不过是有关柳下惠的一个传说。提起柳下惠,人们都知道他是个“坐怀不乱”的好男人,有一次柳下惠出远门,夜里住在都城门外,其时天气非常寒冷,忽然有一个女子前来投宿,穿得很单薄,线条毕现,双乳挺拔。柳下惠怕她冻死,就让她躺在自己怀中,用衣服遮盖住她,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发生性行为。这也就是那么一说,没有任何实际教育意义和实用价值。说不定那女孩子到来之前柳下惠先生刚刚自慰过,或者说柳下惠先生本来就阳痿。前年的龙胜梯田由于“导演”门事件让阿陆有点灰头土脸,上海女孩匆匆而去,一去渺无音信,但却见证了阿樵的英雄本“色”。阿樵和临风酒店的老板娘二姑之间的风流事足以让他颜面扫地了。我干脆把它都抖出来,让大家乐乐。我这人就这么操蛋。有什么事就喜欢到处跟人讲,而且喜欢添油加醋,用我自己的话说是艺术加工。难怪圈内人都说什么事情要是让我阿仝知道了,就等于让全世界知道了。
阿樵素以一脸正气的形象出现在各种场合和认识的人们的脑海中,让很多蠢蠢欲动的色男色女望而却步,让好多洁身自好的正派女子产生安全和被保护的感觉。无论路途中的陌生驴友还是经常一起活动的圈内朋友,都有同感,这一点毋庸置疑。好多淑女一说起阿樵,脸上就写满崇拜和敬仰,能停靠在他那坚实的胸膛和温暖的臂弯睡觉感觉安全又保险,且不会被性骚扰。甚至洗澡都可以不避讳。有次在安徽宏村,美女驴友阿竹在冲凉房里大喊:阿樵,把眼镜给我。阿樵不解,说你平时都不戴眼镜的。事后才得知她们管乳罩叫眼镜。
这事让阿樵兴奋了很久。
不过他的正派并不是所有女人都买账,也有女人说要是有个男人一晚上跟我坐而论道而不做点别的话我就一脚踢他出去。
临风酒店的老板娘二姑是一个瑶家现代女性,比那些从小在寨子里长大的普通女孩见多识广,说话豪迈奔放热情洋溢,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略知一二,男欢女爱情缠意绵也是颇有心得,长相又有点野性,性格也有点疯,且酒量惊人,几个男人都喝不过她。几年前桂林旅游学校毕业回到寨子里开了这家临风酒店。从此迎来送往左右逢源。“来的都是客,全凭最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谈不上周详不周详。”——某一现代京剧的唱段。可是阿樵却偏要和二姑周详一番。按道理阿樵喜欢的女人不该是这幅德行,阿樵心目中的女性应该这样描述:温文尔雅,举止端庄,笑不露齿,三从四德。其实阿樵和二姑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干详细情节我也不知道。我要这么说可能有人会揍我,说的那么热闹,关键时候竟然说你不知道,这不是欠打吗。我最初也是蒙在鼓里,就是觉得一到晚上阿樵就要出去溜达,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又回来,问他干吗去他回答的闪烁其词。有时候一觉醒来,阿樵的床上依然空空。虽然行迹十分可疑,我和阿陆都没有往多了想。正人君子吗,谁也不会怀疑他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在寨子共呆了四天。白天游走于连同相邻寨子的山间的青石小道,观赏层峦叠嶂的梯田,到了晚上各找各的乐子,酒吧喝酒,看歌舞表演,找当地老乡聊天,尤其是伴随夜晚的风声听同行的驴友---一位很专业的二胡手拉二胡,琴声悠悠,真能让人净化心灵。时间过的飞快,四天一晃而过。临走那天,二姑来找阿樵,阿樵不在。二姑手里拿着阿樵的相机充电器对阿陆说阿樵昨晚把充电器丢在我床上了,你们替他拿着。说完就走了。
我和阿陆如梦方醒。难怪这厮几日神神叨叨,原来是背着我们做好事。我们不动神色把充电器收起。
离开龙胜临风酒店,向阳朔行进。路上,阿樵突然说:你们俩看到我的充电器没有?我们俩哈哈大笑,说阿樵你干的好事,你的充电器在二姑的床上,这怎么解释,想不到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阿樵也干这等鸡鸣狗盗之事,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阿樵略显窘迫说,其实没有什么,你们别想歪了,我们就是聊聊各地风土人情和人生感悟什么的。不管他怎么解释,至此,他的话柄算是落下了。以后的日子里,每每提到临风酒店的二姑,我和阿陆极尽冷嘲热讽挖苦之能事,百般取乐,乐此不疲。阿樵却从不反驳。总是一脸神往,反复玩味,像品陈年老酒。有一天深夜,突然给我电话,我在睡意朦胧中听见他兴奋的声音,老仝,快看电视,二姑上电视了,还有她的临风酒店,记者正采访她。
四
阿樵和粒粒回来了,没有订到酒店。阿樵把我悄悄拉到一边很神秘地说:粒粒这女孩子可不一般,你们俩要提防,别见个女孩就像丢了魂。她是搞旅游的,这次来踩点,这里肯定有她的业务伙伴,我跟她去看酒店,进去一家不行,又找一家她也不乐意,就是想把我们按照她的计划引诱上钩。你们不要上她当。
我看阿樵一脸凝重庄严的表情有点想笑,但是还是没有笑出来。大家往前走着,粒粒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我和阿陆屁颠屁颠追了上去。阿樵故意走在后面不想搭理我们。粒粒看看阿樵没有跟上来就对我俩说:你们这位阿樵老哥怎么总是提防我对我有戒心,说话闪烁其词语焉不详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时节住酒店很贵,没有必要吗,不如先吃过晚饭咱们住农家屋,既便宜又有风情。我常常是不住酒店的,省出钱来多玩一些地方。
我和阿陆一心只想讨美女欢心,马上表示同意,先吃饭,再找个农家屋借宿。也能趁机和美女套近乎,以解旅途劳顿。粒粒一听喜笑颜开,马上说吃完饭,到处走走,看看风土人情,购点土特产什么的,找个住的地方不是很困难,不要着急去找,晚点到农家屋里会很便宜的。
光顾着讨好粒粒,回头一看,不见了阿樵。正在疑惑,阿陆手机铃响了。是阿樵打来的,说已经找到酒店,让我们过去,听起来没有商量的余地,口气很硬。这事真扯,活活要人命不是?刚刚聊的起劲,这老兄又跟这儿捣乱,能不让人上火?阿陆看着粒粒。粒粒脸沉下来,我要先吃饭,要去你们去吧,我自己吃。
不是很友好,有点烦了。
我和阿陆为难了一会还是决定去找阿樵,毕竟哥们多年的交情,岂能为一陌生女子搞的鸡飞狗跳。这事传出去也很不光彩。可是把陌生女子一个人隔这儿,也不忍心。只好好言安慰,互留电话,说等安顿下来再联系,依依不舍。
游山玩水,放松心情,优美的风景固然重要,要是能有个谈得来的女伴陪伴岂不更加完美?这个阿樵怎么就不明白这事理呢?容易吗我们?好不容易偶遇美女,且此美女性格开朗说话有趣一路开多么荤的玩笑都配合,又是单身一人。多好的机会!过了这村哪找这店去。
与阿樵汇合,开房登记,冲凉洗浴,出去吃饭。无话。
回到酒店后,谁也没有说话,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也不知粒粒住哪里。阿陆跟我说,粒粒会打电话过来吗?我说我心里也七上八下没招没落的,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
五
夜已经很深。四个人走在路灯昏暗的街道上,天南海北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间或引出一两个黄色段子,笑声震天。讲黄段子是我的拿手好戏,那天晚上怎么就那么状态好,笑话一个接一个,直把粒粒这个小美人搞的咯咯笑个不停就像是吃了一肚子鸽子屁,有时候笑的走不动了,蹲在路边捂肚子,说,不行了,笑死我了。阿樵的脸色也由阴转晴,这大概是因为我们随了他的愿吧,也时不时地讲两句荤话。其实他身上不缺幽默细胞,要不然也不会把二姑搞到手。
粒粒的电话是在将近十一点打来的,我和阿陆都快绝望了。我记得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阿陆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就像是掉在蹦床上。
街上行人稀少,安谧寂静,讲话的声音在夜空中听起来起来出奇的响。一辆人力载客的三轮车驶过,车夫扭头向我们观望,阿陆朝他扬手“嗨”了一声,三轮车停了下来。粒粒说你干什么?都不容易,拿人家寻开心啊。阿陆说这怎么叫寻开心?我看人蹬车辛苦,让停下来歇会,你着的那门子急啊。那蹬车的师傅看着我们,问要车吗?粒粒说对不起他跟你逗着玩,你别理他,你走吧。我说别啊,几个也走累了,不如乘车夜游武夷山镇。几个人上的车来,几乎把三轮车压扁。车夫说带你们去个地方,距这里不远有一处茶庄,你们可以免费品茶,如果觉得好就买一点,不买也可以。你们这样瞎逛有什么意思。我心里有点嘀咕,别有什么圈套吧,深更半夜人生地不熟的。粒粒没心没肺的样子大叫好啊好快去。我想阻止又不好意思。阿陆和阿樵似乎无所谓,表情很平静,好像没有他什么事。我看他俩那样心里觉得踏实了一些。说话车已经离开大路,在狭窄的小巷里崎岖蜿蜒。路灯越来越昏暗,道路越来越窄,有一段路好像走在郊外田野,路边的草丛中好多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此起彼伏,中间夹杂几声青蛙的清脆悠扬的鸣叫,越显得离城市遥远。路面已不是水泥铺的,凸凹不平坑坑洼洼,有的地方还有积水,记得今天没有下雨,积水怎么来的?我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这要是有一伙人把我们围起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问蹬车的师傅还有多远,师傅说马上就到了。
穿过一片树林,在一排破旧房屋门口停了下来。这是一栋旧楼,门口写着某某茶庄字样,进的门来先上楼梯。木质的楼梯格外狭窄,对面人来要侧身相让。七拐八拐来到一间有简陋茶具装修简单的房间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进来,让我们先坐下,随后烧水洗茶冲茶,动作干练娴熟,边操作边悉数各种茶叶的益处。嘴和手各行其事,有条不紊,互不干扰。我没有听进去一个字,看着她的嘴不停地上下煽动手不停在茶杯和茶壶之间舞动,我的眼前出现这样的景象:突然进来几个彪形大汉,个个面露凶光,煞气腾腾。他们说男的可以走,这个女人留下。看得出人家目的很明确,不是谋财,是劫色。我在想是英雄救美呢还是趁机溜走。显然英雄救美是个不错的选择,很血性,很酷,是我在梦中常出现的彰显男子汉英雄气概的壮举,可以扬名立万,说不定还能赢得美女芳心,一举几得很划的来。但也极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救不了粒粒,反而把自己小命给搭上。为保全自己,悄悄溜走这是比较现实又可行的,至少我们全身而退,不损毫发。但是这事传出去很没面子,会遭到别人耻笑,还会跟人品道德扯上些许关系,很麻烦。该怎么办。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做英雄其实很难。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么容易,几拳几脚,把来者打翻在地,带着女伴从容离开,然后女人以身相许。这是艺术,不是生活。眼下我还得解决当务之急。
我正在胡思乱想找辙呢,阿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
六
回去的路上,我问粒粒要是刚才喝茶的时候来几个大汉堵在门口,指名要你陪人家那个,我们怎么办?粒粒回答很平静,说我留下来你们走呗。我听了很吃惊,没想到她这么想,连考虑一下都没有。之后她又说,我当然希望你们是好汉,功夫了得,拳脚相加,救我逃走,可是我看你们也不是那块料,就你们的这体格这身板,留下来救我还不是白给,省省吧。听了这话我有点恼怒,男人的血性滕然而起。操!老子和他拼了。得啦得啦,别拼了,你拼不起。遇到这种情况,你们先走,我留下来跟他们周旋,伺机逃走。大不了让他们糟蹋一下身体,只要不要命就好了。粒粒一番话说得我们几个无地自容。不过扯蛋归扯蛋,大家还是达成一致意见:以后出门要格外小心一点。
接下来我们讨论明天去哪里玩,这下该轮到阿樵说话了。来之前他就仔细研究过武夷山景区的旅游线路。他对刚才英雄救美的话题不感兴趣。他说要去天游峰那就天游峰要去九曲峡就去九曲峡,反正出门有他,大家就省了很多事。粒粒说,明天早点走,八点在我们下车的那家竹园酒店门口的停车场集中,我最晚等你们十分钟,时间一过我就走了,本来我就想一个人游。
第二天的早晨真是一个让人倍受煎熬的早晨。阿樵换了几个早餐点。怎么今天他对早餐这么挑剔起来了?一定要找到一家潮汕风味的汤米丝才行。靠,出去游玩那么讲究干吗。眼看八点已经临近,粒粒可能早就等在那里了。阿樵似乎故意在拖延。我和阿陆心急如焚:阿樵,我的大爷,能不能快点。
好不容易在一家店里坐了下来。阿樵不慌不忙讲解各种风味小吃的特点,我们那里听的进去?胡乱要了两个包子吞下去,看着阿樵。阿樵要的汤米丝终于上来了,阿樵又说怎么没有肉丸,又让服务生加肉丸,服务生说你没有要,阿樵说我要了,又扯。阿樵对我说,早上要吃点肉才好,不然爬山会累。我心说你说什么就什么吧,快点就成,粒粒可是等急了,回头人家过了约定时间走了,恐怕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千呼万唤,百般逍遥,阿樵终于吃完这碗看起来近乎完美的汤米丝。该走了吧,都过了时间了。慢!我有个习惯,吃完早点要喝一杯茶。
操!我和阿陆当时就晕过去了。心说你成心啊。
七
天游峰的石阶很陡峭,阿陆跟在粒粒身后往上爬。一抬头粒粒磨盘一样的屁股赫然在眼前。阿陆心悸,顺手拍了一掌说,我怕我会掉下去,太让我受不了,阿樵你走前来。粒粒说怕我把你砸下去?放心我手握铁栏杆稳得很。阿樵没有搭理她俩,自顾自拿着照相机东拍西拍。
“走了,已经走了”。看着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阿陆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们沮丧至极,垂头丧气长吁短叹。八点已经过了半小时。竹园酒店停车场死一样的寂静,酒店的客人全都走了,没有半个人影。问值班的说有没有一个女孩子在这里等,对方说没有见过。阿樵则面露得意。
阿陆悄悄在我耳边说道,阿樵故意的。我说不至于吧。怎么不至于?你看他得意那样。
正在绝望之时,粒粒却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大家喜出望外,欢呼雀跃。短短时间内已经有两次喜出望外了。
后来我问她当时为什么不走,还留下来等我们。她说这次出门与你们相遇也是有缘,你们是好人,我也不忍就此和你们分手。这话有点让我感动。通过昨天一天的相处,看得出粒粒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非那些开口不离饮食男女的粗俗女孩子可比。说话得体又风趣,性格开朗豪迈不做作。我不知道阿樵对她的反感是哪里来的,阿樵似乎也也流露过对这个女孩子的欣赏。难不成是由爱而恨,得不着欲毁之?要是这样就太可怕了,争风吃醋,兄弟反目,最后酿成血案,追悔莫及啊。
上山的石阶总让人充满期待,觉得高处有不同反响的风景。蜿蜒而上的游客形态各异,但是人人都弓腰翘臀,下面的人抬头仰望首先看到的就是前面那人的屁股。阿陆的话像开了闸的水库,哗哗的往外流,由粒粒的屁股说起,说到人类社会资源性爱,这些都能扯到一起。粒粒也凑趣,插科打诨,胡乱应对。阿樵虽满腹诗人情怀,眼望崇山峻岭唏嘘感叹,终究无人附和,甚觉败兴。看着他们一路嬉笑心中不免悻悻然。
天游峰位于整个武夷山景区的中心。阿樵的选择是对的。等我们爬上山顶的时候就发现了,感觉是壁立万仞,高耸群峰之 上,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白色的烟云,在山谷中悠荡,风吹来,轻轻扬起,犹如白色的波涛,汹涌澎湃。登峰巅,望云海,变幻莫测,宛如置身于蓬莱仙境,遨游于天宫琼阁。濒临悬崖的观景台,高踞万仞之巅,视野极度开阔。从这里赁栏四望,云海茫茫,群峰悬浮,九曲蜿蜒,竹筏轻荡,把武夷山的山水水尽收眼底。
阿陆和粒粒停止了调笑,向远方瞩目凝望,阿樵嘴边吟诗作对,感慨万千。他有了发挥的空间。看着山下尽收眼底的九曲溪,阿樵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真是“不临溪而能尽九曲之胜”啊。粒粒说这是徐霞客的句子,让我们吃惊不小,这你也知道?还挺有才。阿樵说下午我们就在这条九曲溪上漂流。
八
远远望去,九百多级石梯,如同一条白色的带子挂在云雾中飘飘悠悠仿佛风一吹就能断掉。很难相信我们是从这单薄的带子上了峰顶,心里好不得意。阿樵伫立崖头,威风凛凛,极目远望,指点江山,让我觉得很像某位伟人。阿樵说,来,给我拍个照。阿樵酷爱留影拍照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以后跟别人谈起某地风光如何而别人又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时对别人说我拿照片给你看,以此为证仅此而已。所以他拍照要求并不高,但是一定要有标志性的东西,比如桂林一定要把象鼻山摄入,肇庆就一定要拍七星岩,如果实在没有这种标志性的东西就要拍个火车站。
粒粒要上洗手间,把背包交给阿陆。阿陆对我说,粒粒上洗手间怎么不拿纸巾。
阿陆就是这么细心。我说你超那份心干嘛,不拿纸巾也很平常啊,我就从来不用纸巾,小便完了抖抖,拉上裤子就走了,要什么纸巾。阿陆说女的跟你结构不同,是要用纸巾。阿陆热衷于研究结构,其实我对结构也很感兴趣。然而,粒粒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却攥着一包纸巾。阿陆对阿樵说粒粒会变魔术,阿樵脸色看起来有点异样。
阿陆继续寻思纸巾的问题。我们继续往前走。我现在还保存着一张我们四人在这里的合影照。照片是让一位游客帮忙拍摄的,相机是粒粒的。粒粒站在我和阿陆中间,阿陆很自然地将臂弯环绕粒粒腰部,粒粒的头微微偏向阿陆。我的肢体也基本紧贴粒粒的身体,一只手搭在粒粒肩上。阿樵则特立独行,好像是不小心闯入我们镜头的不相干的人。后来我的同事们看到这张照片都说那女的是阿陆的女朋友。我还颇为不服,凭什么说是阿陆的,也许是我的呢。大家一阵讪笑说你还别不服气,你看人俩那亲密动作多么合谐自然,俨然心身相映,那肢体是能说话的。他们这么说我就不做声了。
九
傍晚时分,我们四人泛舟九曲溪上。橙红色的救生衣橙红色的晚霞映托粒粒白皙的脸,灿烂的笑给这色彩增加了动感。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都是顺流而下的木筏,艄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两岸峭壁虽没有凄凄猿声但也陡变突生,郁郁葱葱。阿樵痴痴望着,他被眼前的这一切陶醉的一塌糊涂。曲曲山回转,峰峰水抱流,那撑船的艄公口如悬河滔滔不绝,语出惊人的讲解让人为之一振。
“你们看这九曲溪,每一曲都有奇丽景名,山水画意”。船工兴致骤起继续抒情:“武夷山集世界自然和文化遗产于一身确实名至实归,此情此景无不让人惊厥。抬头可观山景,俯首能赏水色,侧耳则听溪声,垂手即触清流。至浅滩,浪遏飞舟,过深潭,水平如镜。不仅能领略有惊无险的情趣,而且有人在画中游的无比惬意。”
哇塞!听了船工这一番话,我们都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这他妈也太有文化了。船工大哥你是哪里人?是某个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吧。要不就是常宁人?
湖南常宁位于湘南,地处湖南省衡阳、郴州、永州三地交界处。中国“版画之乡”,中国“有色金属之乡”,据说那里的人个个有深厚的文化底子,不管男女老少出口都能背唐诗宋词什么的。好多历史名人出自这里。比如。。。。嘻嘻,还真找不出个像样的来。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常宁是阿樵的老家,阿樵是常宁人。
“我是常宁人。你们怎么知道?”船工很惊讶。
“我靠!你真是常宁人?”我们他妈更惊讶。“难怪这么有文化,出口成章。” 阿樵的老家常宁真是一个传奇的地方。比湖南其他地方都不同。常宁人遍布全国,都是有成就的。阿樵常以为荣。而且奇怪的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常宁老乡。回想我们这几年走过的山山水水、城市村落、沿海内地很多地方,时间久了映像会模糊,甚至把甲地发生的事当做在乙地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混淆是常有的事,但是有一样不会忘记,就是每到一处必定能碰到常宁老乡,并且很清楚地记着什么场景下通过什么方式遇到的常宁老乡。比如阳朔是在酒吧偶遇,是个女的,因为借火抽烟闲聊起来,一问,常宁人。湖南郴州那次是长途大巴邻座的一个陌生老头,聊的热火的时候,阿樵突然问你是哪里人,对方说是常宁人。
刚才我们问船工是否常宁人,本意是要调侃一番阿樵的。心想不会那么巧吧。没想到说中了。
阿樵面露得意之色,“我们常宁人就是不同凡响。平时说你们还不信,这回见识了吧”。
“那是那是”。我们忙不迭地附和:“也不看看谁在那里出生,阿樵的老家,爱谁谁吧,还不是吹,咱常宁人个顶个的人精。”
“可不嘛,古今中外出过好多名人,古代就不说了,现代的,那个谁,比如。。。”
“沈西樵。”
“对对,沈西樵。”
“沈西樵?谁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现代的吗?”粒粒不明就里,努力回想。“民国有个王亚樵,不过不是常宁人,是上海滩的一个传奇杀手。”
“哈哈哈,沈西樵都不知道?阿樵吗。远近闻名的阿樵,著名户外活动召集人,社会活动家,享誉常宁乃至湖南全境的文学青年,得过纳达尔文学奖。王亚樵他谁啊,能跟咱阿樵比?一介莽夫。”阿陆的嘴又把持不住了。
“不是,应该是诺贝尔文学奖。纳达尔是网球新星,当我是傻子。”粒粒假装一脸天真。
“哈哈你还知道纳达尔是网球明星,不简单啊。你知道吗纳达尔应该最有希望超越费德勒,这家伙号称跑不死。底线技术十分了得。”粒粒把阿陆的另外一个话题勾出来了。
“我看好冈萨雷斯,他的正手应该在老费之上。”粒粒也是一个网球迷。说起网球明星如数家珍。“最拿手的是穿越和反手抽击没有人能比。”
“我倒是很怀念费雷罗的,红土高手。如果他不是受伤的话,应该是费德勒的很强的对手。”
。。。。。。
“ 喂喂。阿陆,你看两边峭壁上,真有悬棺。我来之前看过有关资料,介绍过这里的悬棺,也怪了,是怎么放上去的。”阿樵看到这俩把话题扯到自己不熟悉或者不感兴趣的领域而且越说越远及时给予打断。
阿樵喜欢自己讲话给别人听,最忍受不了听别人滔滔不绝。我估计这次他不开心的原因就是见我们俩一路都是围绕粒粒说长说短把他冷落了,因此他总是从中作梗百般挑刺看谁都不顺眼。
和粒粒的兴致勃勃的谈话被阿樵生生打断阿陆颇觉恼火。没好气地说:“估计是直升飞机吊上去的。”
“哈哈哈哈,阿陆你真逗,是外星人的直升飞机吧。”粒粒的笑声伴随着乱颤的花枝。
“粒粒你好流氓,什么叫外星人的直升飞----机吧。”阿陆故意把飞机之间夸张地拉长又把机和吧之间的距离缩短。
“你这人思维怎么无时无刻不离那个部位?”
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调笑嬉戏逗贫。
阿樵厌恶至极。不再搭理他们,转过头和船工谈起了武夷山的人文历史文化传承名人典故。
十
“我这人就这样,想到了就去做,从来不考虑别人会怎么想。因为我是为自己活着,瞻前顾后不是我的个性。我的人生理念就是Enjoy,享受生活。励志如同自虐,有人需要自虐,而有人需要安逸,中国人以自虐为荣,艰苦朴素被当成美德,某人家财万贯而生活俭朴则被大家称颂,某人有钱就花大手大脚则被人鄙视。”
晚上餐桌上,粒粒的话匣子才真正打开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南京香格里拉酒店销售部经理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这么年轻这么老道。看惯了庸庸碌碌平凡俗气的好男好女,听惯了三好学生先进工作者式的空洞语言,今天的粒粒独特的观念让人耳目一新。
“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就拿我这次武夷山之旅来讲,七天的长假慵慵懒懒,无聊之极,打开电脑看到一组介绍武夷山风光的照片。我被照片中的景色吸引,马上打电话给我朋友,让她给我搞一张第二天的火车票。就这样就来了。就这么简单。一个人出游由其是一个年轻女孩子是很忤传统的,我也知道,家里和同事也很不理解,看周围确实也没有人这样做。在中国,旅游还是一件大事,要准备,要有人陪伴,家人或者男朋友。你们也说了,看到我这样只身一人都不敢相信。确实是这样的。人生旅程很复杂,也很简单,要处理家庭社会以及公司的各种人际关系,还要面临自身素质的提高以适应社会需要,恋爱结婚生育等,花精力去处理解决,这些都是困扰人一生的问题,已经够让人烦心了,处理好已经不容易,就不要认为给自己找羁绊了,可是偏偏人们把主要精力放在一些可以完全不理的事情上,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是想知道自己做一件跟别人毫无关系的事时别人会怎么想,这他妈挨得上吗,累不累啊。我旅游我的,我交我的男朋友,我穿我爱穿的衣服,我做我爱做的事这都怎么了?碍着别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考虑别人的想法?想起来就觉得可笑。用的着别人鼓噪?有些人就是吃饱撑的。”
本来一路调笑胡侃乱讲的是我们,现在安静了。口若悬河的阿陆此时忘记说话静静地听着,这倒真是少见。
“由于长期从事酒店的管理工作,是的,我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我的观念也受他们的影响,我也和朋友去过同性恋者常去的酒吧。那些gay和拉拉们很有勇气和胆魄。他们敢于打破世俗追求另类,酒吧里相拥亲昵。在人们不解的眼神中如入无人之境,何等的超脱何等的勇敢。是啊,他们说的多好,我们碍着谁了?世上那么多的不公平,那么多的骇人听闻的卑鄙无耻的事人们可以接受,甚至被人仰慕说有本事,倚强凌弱谓之有能力有实力,谁让你不强呢?玩弄手段强取豪夺谓之有智慧有智谋,智商高,谁让你是傻逼呢?够了,我们不就是喜欢同性吗,我们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人们那么容不得我们,恨不能欲杀之而后快?人类的悲剧就在这里。”
按说呢,我和阿陆讲起废话来也是滔滔不绝,阿樵讲高雅的东西更是像决堤的洪水,垂直泄下去的,可是今天我们三人应是插不上嘴。阿樵几次想把话题扳回来都无济于事,只好闷声坐在一边,表情愤愤然。我和阿陆则对粒粒欣赏有加,不住点头称赞,完全被这一番谬论征服了。这也是我的想法,我从来就是一个坚定的反传统者,听了这番话真有点找到组织的感觉,或者也可以说是臭味相投。粒粒还在说,她讲到她的恋爱经过,讲到她几个很不错的异性朋友,讲到她的同事朋友以及以前在旅途中偶遇的、类似像我们这样的一面之交的朋友。听得我们咂咂做舌,恨不得上去抱她一下。
十一
“真他妈滑稽,几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听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谈人生,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回到酒店,阿樵终于爆发了他的强烈不满。整个一晚上就听这个黄毛丫头喋喋不休,她才活了几天,懂什么人生?你看看你们那样子,还有点人样子吗?明天你们去,我要自己走。
“我认为一个人对人生的感悟跟他活的时间长短没有必然的联系。有的人活了一辈子都是稀里糊涂浑浑噩噩用王朔的话就是一辈子没有见过活人簸萋,不锈钢的漏勺拎着数不清几个眼儿,属桃子的皮烂了肉还没烂那叫白活。四十多岁未必就有什么可骄傲的。粒粒的好多见地真的很独到,你我都不如。”
“你们就是看到她有些浪有些疯,标新立异就觉得新鲜,单纯追求感官的刺激,身材又好屁股够大,未免对她品味太高了。她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粒粒其实很浅薄,讲话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她的那些所谓的人生理念听着都好笑,你们还当成宝,我就纳了闷了,你们的阅历和判断能力哪里去了,平时你们也是人五人六的。”
“阿樵你这人就是小心眼,太狭隘了,一个小姑娘都容不下,真是难成气候,就算她浅薄又怎么样,退一万步讲她能给我们带来欢快,愿意跟我们胡说八道,这就够了。”阿樵和阿陆各自都想把自己的想法说清,但是越说误会越深。本来我应该给他们调解一下,从中说和做个和事佬,可我偏不愿意这么做,我还要煽风点火。这下,阿樵急了。
“算了算了,明天各走各的。睡觉。”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阿樵真的走了。都以为是在说气话,都以为第二天醒来说说笑笑依旧,互相嘲讽依旧。但是阿樵发来短信:我已经在通往下梅古镇的路上了。阿樵忍无可忍再这样下去简直就是折磨,别人说笑一团,自己冷落圈外。我可以这样,阿樵不可以。三人经常小聚,一壶清茶,几许瓜果,话题海阔天空,气氛异常轻松活跃。这时的阿樵神采飞扬谈笑风生,话语机智幽默,妙语连珠。听者欢呼雀跃,喜不胜收。一片祥和融洽的话语环境。有时也争论的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像是斗急眼的两只公鸡。阿樵在兴致勃勃口沫飞溅的时候会突然把目光转向我来,阿仝,你怎么了?好像是有心事,怎么不说话呢,沉默寡言的。我笑笑说没有。我深深地知道,如果我这时说出一个话题来说不上两句就会被他拦腰折断,继续滔滔讲他的话题,而我依然缄默。因此我要是聪明的话就继续缄默并且不能有心事重重的表情。有一次,他们俩为了争论某款汽车漂亮而喋喋不休一个晚上。我颇不耐烦。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女人的妙处。其实汽车的外形是不是好看本来就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没有一个标准。再不堪的外形都有他的拥护者,至少那个设计者会讲出它的诸多妙处,你们俩非要说服对方某款车比某款车好看这不是很滑稽无聊吗。而且一个是情绪激昂,热血沸腾,另一个是据理力争,毫不相让。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说,你们俩有病,哪一款车美不美管你们屁事。叫我说啊,只有自己买的那部车是最美的,其余的都是狗屎。他们俩还有一段经典争论,就是关于王石是否当过兵的问题,也是又好笑又好气。一个说当过兵,然后引经据典举出某某书上或某某文章中写了某某话,从而证明当过兵;另一个说没有当过,同样引经据典举出某某书上或某某文章中写了某某话,从而证明没有当过兵。争论的异常激烈都认为自己看到的书是正确的,其实我想,有可能是王石当过兵和没有当过兵的文章都是一个人写的,看着他们认真地争论,我感觉有趣了,我更看到了那个引起争端的作者,那个始作俑者在笑。我几次企图把话题引向风月女人方面都无济于事,只好沉默一边。当阿陆和阿樵沉浸在忘我的争论中的时候,我感到异常的安静与孤独,我感觉好像进入一片渺无人迹沙漠。我似乎能听到空气中的两万赫兹以上的声音在我耳边作响,这是孤独的声音,万物寂静的声音。这种声音越是强烈就越是让人感到安静,感到置身于空洞中。我喜欢谈一些风月女人这些看起来比较颓废消沉的话题,不喜欢谈论国家经济社会现象出口贸易这类正经话题,不想听到声波之外的声音。
· 阿樵的出走,多少影响了这次外出旅游的兴致。尽管粒粒的魅力和美丽增添了不少值得精彩回放的瞬间。粒粒的身影在武夷山的诸峰飘逸,像幽灵般诡异又亲和,眼前的一切就像梦幻。阿樵在时,粒粒多少有点忌讳,常顾左右而言他。阿樵走了,粒粒无所顾忌了,叛逆张扬的天性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再加上我们的推波助澜,更加肆无忌惮。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粒粒翘着二郎腿,然上一支烟,从兜里掏出一个烟嘴接上,玉指轻夹着烟卷,腾云驾雾,悠然自得,我和阿陆啧啧称赞。
· 吸烟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愚昧,这一种我不想多说,粗俗无比;另一种则是自身气质的表现,一种集叛逆自我自信和体现自身价值的表象。烟卷在她们的手里是一道美轮美奂的绚丽风景,倾吐的青烟袅袅盘旋,像要抒发满心的情怀和自主的思想。仿佛要把这个被男人主宰的世界里对女性的种种轻视和偏见轻轻从口中吐出,让它在空气中消失。在卫道士的面前尽情舒展对他们的蔑视和不屑,让他们气的七窍流血,暴跳如雷,从中得到快意。哈哈,太精彩了。我仿佛看到的是挥刀驰骋的骑士。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粒粒,粒粒莞尔一笑。说我不想做佐罗,只想真正活出自己。其实人就是一个矛盾体,我最终还是要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过几年,也许就是今年,玩也玩过了,价值也体现了,该收心过回安稳的日子了。不管时代多么的发展,观念多么开放,女人还是要回到家庭。操持家务,相夫教子。说完这些,粒粒轻叹一声,缓缓吹出一口青烟。
· 我说不清是一种失望还是该为她高兴。也许她是对的,家庭是每一个人最终的归属。但是我依然强烈地认为她不适合家庭。这样一位清新脱俗的女孩,忙碌于锅台琐事,买菜做饭,真是暴殄天物。明年,或者若干年之后,这个世界上将少了一位洛丽塔,多了一位庸俗的油烟满身的妇女。
三个人行进在一线天狭窄的过道,只能侧身而过的石缝更让人觉得是在梦里。粒粒走在中间,我和阿陆一前一后。夹在我俩中间的这个女人如梦如幻,难道她是一个幽灵?我开始觉得茫然。机械式的一步一步蹒跚而行,天空是一条线,并且越来越窄越来越细,终于变得漆黑一片。人们手中的电筒纷纷打开。粒粒的身影变得模糊,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她的存在。我们谁也没有讲话,只是跟着人流默默往前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突然袭来,两边的大石块略为移动,我们就将是肉饼。人类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如此微小。
漫长的一线天仿佛走了一年,当天空变的逐渐宽阔起来,阳光重新回到人间,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惊恐从人们的脸上消失,鱼贯而出的人流回复了喧闹。一旦环境变得安全,人类就会忘记曾经的危险。伤疤已经痊愈,痛就会遥远。粒粒脸上的凝重没有消失,我们已经不在以她的屁股开玩笑了,磨盘一词变成历史。可能这种沉重感是来自将要回归家庭的落寞,一线天的恐惧倒在其次。漫长的人生路将要在寂寥的家庭生活中度过。她说她要找个人嫁的时候,眼神流出的是一种迷茫和无助,语音中夹杂着哀怨和凄凉。我们坐在一块巨石上休息,话语不多,但是很深沉。她说这是最后一次出游,回去后就要做乖乖女。她要同以前的疯丫头告别。听着我们心里直懊恼,这事真邪乎,我们偏偏要在她收山的时候相遇。粒粒说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说这话的时候,包含了浓浓的深情。我们听着眼睛似乎有点湿润。阿陆说今天怎么搞得这么深沉,有点太压抑了,不能说点轻松话题吗,阿仝来个段子吧。我说前两天轻松话题都抖落完了,只剩下沉重的东西。
在走向虎啸崖的石阶道上,粒粒变得沉默寡言,阿陆几次要活跃气氛,粒粒也只是勉强笑笑。迎面而来的游客比较多,我们只能在狭窄的石道上不停地躲闪。通常按照旅游公司的安排是先登虎啸崖,从虎啸崖下来后再进入一线天,这样时间安排比较合理。可是我们却要逆潮流而上。这样虽然要绕一些,但先进入一线天景区时不要等太久。一线天是单行线,对面进一部分人出来后停下来等着,这边的人都出去后另一边再进去。一边走半个小时左右。粒粒要回归家庭的话题就是在一线天的入口处等待的时候说的,那是我们由欢快变沉静的风水岭。武夷山的交通很方便,穿梭在各个景区间的中巴络绎不绝,司机的名片多要几张,需要的时候给个电话,他们会通知离你最近的那部中部前去接应。这一切都交给粒粒去办,我们俩只管乘车。
走过一段镶嵌在崖壁上的栈道,前面是一座庙宇。两个道人在感叹时运不济。一个说,去年此时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收入非常可观。今年来上香的却寥寥无几。另一个说取消国庆长假,对我们冲击最大。收不到香火钱,日常开销都有问题。长期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看到我们几个到来,他们眼巴巴看着,好像在看救星。然而我们空手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好像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我们懒得理他。
在一面岩石峭壁上,有一簇绿盈盈树木,远远望去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但是旁边的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刻着三个红色的大字让我们很是惊讶,“大红袍”。喜欢喝茶的人都知道,这树就是闻名遐迩的大红袍的祖师爷。以前听说过只有这颗树上采摘的茶叶视为正宗。其茶叶是价值连城。并且由于其珍奇稀少,说这颗树有武警看守。今天看来最为普通不过了。传说就是传说,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如果不是傍边写着的三个大字,恐怕不会引起人们过多的注意。我们甚至都没有欲望要站在树下来个摄影。不过要是阿樵在也许会留念一下。他就好这一口吗。拿着照片跟人显摆,
和众多的茶树一样,大红袍也属于一种灌木类植物,因其长在岩石上,它的茶叶属于岩茶。以前也曾在茶庄喝过,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喝到口中有一股淡淡的像是旧麦秸晒干的味道,好像植物被炒糊的意思。粒粒显然是个茶盲,我试图用道听途说得来的有关茶叶的知识向她卖弄我的学识,可是她却心不在焉。我也失去了讲解的耐心,本来就是装大尾巴狼,受那份洋罪干什么,爱谁谁去吧。有人喜欢把喝茶说的很神秘,是文化,又是艺术,好多书上都曾经讲过,好多名人也对此津津乐道,感觉很是矫情。
走过一段惊险陡峭的几乎呈九十度天梯,到达虎啸崖的顶部,视野骤然开阔。远处群山尽收眼底,有点像前一天登上天游峰的感觉。粒粒突然变得明快,天梯上的一脸惊恐此时又将它抛在脑后。在山顶的小道上奔跑,像一个欢蹦乱跳的小兔子。在一个专门用来拍照观景的平台上与一群台湾游客相遇,粒粒叽叽喳喳同他们聊个不停,和他们一起拍照,调笑。那个无忧无虑的粒粒又回来了。下山的路是一条镶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的石阶,两边用铁索防护,行人亦步亦趋,紧握铁索缓缓下行。四周四野开阔,毫无遮拦,远看就像蚂蚁搬家。
我尽量想把那天的一物一景写的详尽,因为那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今天过后,我们将天各一方,极有可能不会再见了。虽然便利的交通给出行者提供了快捷畅通的旅行通道,城市间走动就像是邻居串门,上百公里甚至几千里的路程一挥而僦,乘飞机也就是几个小时,但是,当各自都回到现实中,繁忙的工作和家庭琐事会把这出行挤出自己的思维空间的,根本容不得有这样的非份之想。谁会想起南京有个朋友就在周末突然买机票去看她呢。主要是心情和时间的问题,经济问题倒在其次。每年的元旦前后,按照惯例,阿陆,阿樵和我要相约去深圳看望我们共同的挚友阿峰。深圳近在咫尺,开车一个小时,高速公路方便快捷,但即使这样,每年的出行也是异常艰难。从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开始约定,一直要约到来年的元月七八日。四个人找出一个大家都合适的周末比登天还难。这个星期是张三出差,回不来,等下一星期吧。下个星期李四又要参加家庭的聚会而改期。再下星期王五的公司组织东南亚旅游,难得的的机会,只好再推一个星期。七推八推就推到了来年。我们的共同愿望是一年聚一次,最好大家都在,可是也有过缺席的,这个经常缺席的就是阿樵。有一年,因为阿樵整整延期四个星期,等到阿樵有时间了,阿陆却有事了。这也很难,我们也都是为人打工身不由己,每当星期天大家有约定要出去的时候,就尽量把工作安排错开这一天,因为虽然公司规定星期天公休,但是私人企业工作性质不同于事业机关,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即便是公休,时间也未必是自己支配,因此要提前安排,一次一次的安排,一次一次的浪费机会,阿樵每错过一个星期天,我们就等于白白安排了工作日程,下个星期天又要重新安排。连续四个星期天都浪费掉就意味着我们跟着他白白浪费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无限的调整下去。时间终于冲突了。四个星期后阿樵有时间了,阿陆却安排不了了。第五个星期又没有去。阿樵还有词:是阿陆有事去不了了。也不光全是我的责任啊。等阿陆的事办完了,阿樵又来事了。出发的前一天,也就是星期六晚上,阿樵打电话给我说明天一个亲戚的孩子过满月要过去喝喜酒,能不能下个星期天再去深圳。我心里顿时怒火万丈,冷冷地说了一句:下星期不行,我有事。
近在咫尺的深圳尚且如此费事,更何况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京。这个从天上来的女孩即将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她为我们的漫长的人生历程增添一笔难忘的不寻常的又是极其短暂的一瞬。明天,我们将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以后再谈起粒粒也只会是一个记忆。
十二
列车在黑夜中飞驰。忽而穿过黑黝黝的山忽而是比较平整的田野,远处明灭的灯火告诉我们什么是村庄田舍什么是工厂城镇。硬座车厢的走廊上,哥几个手拉吊环东倒西歪。阿樵心说这样不行,我倒没事这俩家伙这么站着一晚上还不散架。于是他向列车长所在的餐车走去。
火车卧铺票已经售完,就连个座位都没有,第二天假期结束,都要上班,所以必须回去。阿樵看着我俩狼狈的样子,决定搞几张卧铺票来。回去的列车不比来时,来时的列车属广梅汕铁路,阿樵很多朋友在广梅汕铁路各机务段担任要职,同样是没有买到卧铺票,阿樵的朋友一个电话打给列车长,这个名叫黄喜材的列车长急冲冲跑来,忙不迭地送来三张卧铺票,还不住地道歉。然而,回去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个列车长是一个24岁的美丽姑娘。白皙俊俏的脸庞纤细消瘦的身材,着一身深蓝色铁路制服显得英气十足。阿樵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吃着一份牛腩面。滚烫的肉丸在嘴里抖动,被阿樵一惊掉了出来,滚落在桌子上,让这位美丽的列车长恼火万份,冲着阿樵喊道:你怎么进来的,出去出去。边说边往外推。
那天,我们四人和谐相处共同游览武夷山,阿樵并没有独自一人去下梅。是我看看这样写下去甚觉无聊,想增加些看点。分别的那天晚上,大家略有醉意,轮流与粒粒拥抱相泣,挥泪而别,依依惜别的场景颇为感人。阿樵说:“有机会去南京,咱也可以自豪地说,南京有哥们。”阿樵还念了一首柳永的词儿,词里是这样说的:
·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反正有离别的意思吧。
关于火车卧铺票的事儿,阿樵故作神秘,不肯透露半句。只是一个劲地渲染在当时状况下搞卧铺票的艰难程度。首先列车长办公的餐车厢与乘客车厢已经关闭,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越过车厢之间的门。再则,列车长被他闯入之后受到惊吓以致肉丸落地,对这位不速之客大光其火,厌恶之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怎么最终成功买到根本不可能买到的卧铺票。我们越是好奇他就越是三缄其口,得意之情跃然脸上。我们也就不再追问,反正可以好好睡一觉,免去一晚的劳顿。后来,那位美丽的列车长亲自来到我们的车厢看望我们,并且互相留下联系方式,说好再次来到惠州时一定一起吃个饭,聊聊别后情,搞得像是老朋友。
阿樵还真跟这位列车长有过再次会面,会面的具体时间我不知道,干了些什么或者究竟干没干我也不知道。
阿樵对穿制服的女人有着一种天然的崇拜与敬仰,飒爽英姿,勃勃豪气,即有男儿的英雄气概,又有女儿的娇媚柔情,很让阿樵着迷。这源于阿樵对《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部书中的女英雄丽达的早期追捧。最早接触这部书的阿樵,刚刚发育成熟,书中的丽达热情美丽和细腻的感情世界深深地在阿樵的心里扎根。
同大多数革命小说不同,爱欲的伏线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故事中牵动着革命者的经历,革命与爱欲的关系相当暧昧,两者处理的极其隐晦,这样反倒生出些许的悲喜。常见的革命小说,革命与爱欲的关系在阴郁的社会动荡中往往要明确得多,革命是占据主导地位,而爱欲则被强大的革命洪流淹没,甚至被批判,被扼杀。“文革”时代,能够看到的书籍没有爱情的描述,那时一个没有爱情的年代,而保尔与书中女主角的爱情描述为那时干枯的爱情河流注入了一股清泉。但是大多数人更为具有小布尔乔亚气质的冬妮娅所倾倒。丽达的身上却充满坚定的革命理想主义情怀,她有着丰富的情感世界,但是却能为信仰和理想而压制这情感,不免让人有点寒冷。这也是我和阿樵谈到这部书时的主要分歧之一。
粒粒是在我们走后的第二天离开武夷山。一路上祝福和调笑的短信不短,有眷恋有调侃又有一份浓浓的情意。
后记
时光就这样流逝。
几年过去了,几个男人还会偶尔提及远在南京已经嫁做他人妇的粒粒。唏嘘感叹,各人感觉不尽相同。我们也曾试图再次相约游玩,但是终不能如愿。
之后,我曾经写过一篇饱含情感的武夷山的文章,题目是《武夷随想》。文中对粒粒充满赞誉和欣赏,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我把它发在西子湖畔的网页上。
http://bbs.xizi.com/thread-989879-1-1.html
这篇文章发出后并没有引起网友的关注。我想大概是因为文章中没有离奇的爱恨情仇。人们大多喜欢男欢女爱之类的东西,比如婚姻的一方有外遇什么的。
两千零九年九月二十日--国庆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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