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黑洞,缓慢地吞噬着周遭一切正在闪耀的事物。在它不断翻滚、粘稠的胃液里,那闪亮会逐渐褪色、腐朽,变成曾经的历史。
而有些人,无论曾经的他或她,在过去的某一刻多么的光彩夺目,也会随着时间的冲刷,淡忘在记忆的某个小角落里。
但Y小姐是个例外。
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或者遭遇车祸而导致失忆,我是不可能轻易把她忘记的。
最初的见面是在开学的那一天。在那个闷热得有些不像样的夏天。
由于来得挺早教室里没多少人,所以我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几分钟后,不经意抬起头,看见了有个留着齐刘海的女生正犹豫该坐在哪里。就在我看向她的瞬间,她也对上了我的视线。那一个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明白:所谓缘分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后来在和闺蜜Y小姐唠嗑的过程中,我是这么形容她当时朝我走过来的样子:“满脸堆笑,眼睛笑成了‘一线天’…”的确,当时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豪迈地想:这么喜感的姑娘,才配的上叫我的同桌。
我没有看错,刚开学的那几天,大家都比较拘谨,狐狸尾巴都乖乖地藏起来,只有Y小姐似乎是连藏都不藏的。给她吃好吃的东西,她会吧唧吧唧地吃完,不过你要是在她吃东西的过程中继续和她唠嗑叙旧,那么受伤的肯定是你,小心她一个不注意口沫横飞你脸上就“挂彩”了;如果你问她最近看什么动漫追什么韩剧,她会很自豪地说出奥特曼这三个字;上物理课,老师出的题她做不出来,便会开始唱Taylor Swift的enchanted,一首歌高潮部分连续循环不间断,唱着唱着自己突然就茅塞顿开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Y小姐的各科(除了体育)都很好,算是全能学霸了。
就这样,有Y小姐在,日子就不再枯燥无味。如果把两点一线的单调学习生活当作是一条白色的彩带,那么Y小姐的存在就是在这条白色的带子上增添别样的色彩。狮子座的Y小姐,是个“暖女”了吧。
身边的人,有的心情不好剪了头发,有的心血来潮烫了头发,涂了唇彩。只有Y小姐依旧素面朝天:整齐的刘海贴在额头上,短短的马尾辫。终日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有些时候和Y小姐坐在操场边,我不禁感叹:“Y小姐,你没怎么变化呢,终年如一日哦。”Y小姐侧过脸看着我:“你不也一样吗?”
突然醒悟,自己确实和她一样,没怎么变呢。
唯一算得上变化的,就是我们的头发都在不断变长,但这变化也很微弱吧。
结果不久之后,Y小姐将自己本来就不长的头发理成了短发。更让我吃惊的是,一直努力学习的Y小姐居然有男票。但那个人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似乎在国外是不想回来了。
那一天,Y小姐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哭了好久好久。下午看电影《入殓师》,Y小姐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看着看着却又流下了眼泪。后面的人递来了纸巾,回头一看,是F先生。
F先生算是班上为数不多的比较帅的男生,瘦瘦高高,戴着眼镜,有点书生气。F先生时常会去安慰Y小姐,从自己朋友的经历讲到自己的经历,劝她想开一点。几天之后,Y小姐又重新变成了Y小姐,那个心无城府、大大咧咧、充满喜感的Y小姐。
“就是嘛,别那么难过,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鼓励她。
“恩,有缘人不会走丢的。”她冲我傻笑着。
一个班里会有一个八卦舆论中心,每天一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最后每一条新闻从第一排传到了最后一排。有一天Y小姐和F先生出现在了新闻里。下课时,每当Y小姐和F先生讨论物理题目的时候,周围的人会统一地发出起哄声。不过Y小姐对此并不介意。
就这样,有Y小姐的地方必定会看到F先生,有F先生的必定会看到Y小姐。吃饭的时候F先生会把Y小姐的那一份饭打好,去图书馆自习的时候Y小姐会帮F先生占好座位。
上补习课的时候,Y小姐会和F先生坐在一起,座位下手拉着手,尽是甜蜜。她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教我晦涩难懂的物理题目或者是三角函数,然后就开始不停地问:“我是不是发烧了?脸红不红?”不过通常我只是会翻一翻白眼,“垃圾桶都看得出来你很害羞!”Y小姐也会拿着我的手机拍下许多F先生的照片,然后哀求我传给她因为她没带手机,不过我也乐意当月老,“你们两个真挺配。”我赞叹道,Y小姐听了之后,脸红了,一个劲地冲我笑。
大红色的山茶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春夏秋冬就这样不知不觉在笔尖溜走,悄无声息。原来的“瞧,春天要来了!”变成了“一年又这么过去了。”
南方,又开始下雪了。
Y小姐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吸着红红的鼻子,对F先生说:“毕业之后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能再呆在这个城市了。”所以,分手吧。
F先生的眼镜上沾了雾气,雪落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他回来了,是吗?”
Y小姐低头,没有回答。F先生突然笑了,嘴里哈出的气融化了眼前的雪花。他转身,越走越远,身影融化在了昏黄的灯光里。
“我终究,还是比不上他。”
空荡荡的操场上,雪一直在下。
Y小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里吃汤包和米线。听她讲了最后与F先生的结局之后,我原以为她会哭得稀里哗啦或是歇斯底里地提起过去的种种往事,但她没有。电话那头的Y小姐突然问:“你在哪?”我说我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里啊,Y小姐说那我也来,便挂了电话。
一个寒假不见,Y小姐倒是瘦了不少,她点了一碗米线汤,一碗炒饭。“你怎么不点汤包,这家汤包可好吃了。”我随口说了一句,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Y小姐竟豪迈地又点了一笼汤包。然后狼吞虎咽吃起了炒饭。“最近受了谁虐待了?十年没见过饭长什么样?”我调侃道,Y小姐张嘴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我只知道我脸上“挂彩”了以及她真的吃了很多。
一个他回来了,一个他走了。最终Y小姐将同一句话送给了两个不同的人。她真的准备去很远的地方了。
之后我忙着去英国,办护照、签证,在学校里的时间变少了。走之前,我问Y小姐要什么礼物。Y小姐沉思良久,说了句:“那就奥特曼吧。”
Y小姐,终究还是那个Y小姐。
在英国,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的冷冷暖暖,看到了很多微笑,但却再也没看到和Y小姐的笑容一样纯粹的。我告诉她没有找到奥特曼这种东西,以及告诉她没有人笑起来和她一样好看。她有些哭笑不得:“很多人说我笑起来很傻啊。”
后来我从英国回来,带了一些礼物。其中有给Y小姐的一张明信片,封面是Shakespeare的肖像。背面写着:
祝你不会和爱人走散。
毕业之后,曾经熟悉的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想留在故乡的,去了别的城市,想去别的城市的,留在了故乡。
而Y小姐依旧那么忙碌,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却一直没找男票。我跟她提过一次,她依旧只是笑笑:“他会来的,我会在这一直等他。”
亲爱的Y小姐,我们都不在年少轻狂,懵懂无知。人生就像一场舞会,最初牵你的手带你走进舞池的人,未必会一直陪你走到最后。有些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虽然昙花一现但却光彩耀眼。无论谁陪你走到了最后,都要静等来年花开,因为是时间会将未来打磨地愈发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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