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创意写作即Creative Writing,又称创造性写作。20世纪初期在美国诞生。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爱荷华大学就成立了创意写作工坊,这标志着创意写作成为一门新兴的学科在美国大学中得到确立和推广。目前已有不少英美大学开设了这一学位项目。
已走过百年历程的创意写作,迄今为止已成为涵盖二十余个子门类科目,拥有完备的学士、硕士、博士培养流程的成熟学术领域,在西方国家具有极高的接受度和认知度,被美国文化界称为“世界上前所未有的当代作家文学支持体系”。
创意写作研究生阶段一般学制为两到三年,主要分为虚构与非虚构,也可以细分为诗歌、小说、散文、回忆录、剧本创作等具体方向。
根据学习方向,毕业前提交一部独立创作的文学作品并阐述创作理念。经过答辩,可授予创意写作硕士学位(MFA in Creative Writing)。
MFA即Master of Fine Arts,直译为美学硕士。即创意写作被归入美学这一学科门类,和绘画之类的美术创作,与制陶、雕塑之类的工艺美术,以及电影导演、制作等同在一个学科门类。MFA在美国属于创作终端学位,等同于其他专业的博士学位。
由于大学普遍开设有这种专门教授创意写作的学位,所以美国当代作家几乎都获得了创意写作学位。
任教波士顿大学写作班的知名作家哈金就说过,在美国,你几乎找不到一个作家不上创意写作班。
从事文学创作属于科班出身,绝大多数知名作家也都在大学任教于创意写作专业,这就形成了美国创作传统和美国文学特色。
因为美国没有像我们国家这样的作家协会之类的机构,所以在大学任教成为绝大多数作家安身立命、专心写作的保障,同时也保障了文学传统的有序传承和创作质量的较高水准。
国内高校,如复旦、北大、北师大、人大等都陆续开设了创意写作班,迄今为止,最年轻的老舍文学奖得主文珍就是北大暨中国大陆首位创意写作学硕士。
②写作能不能教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文学创作方面,国人历来更看重天赋和灵感,当代更有中文系不培养作家的说法,那么写作究竟能不能教?
创意写作成为学科的前提是,文学是一门科学,是有规律、可分析、可教的。如果文学不能研究、不能分析,又何来文学批评家?大学又为什么要有文学院?既然评论家可以研究、分析文学,那么写作者也可以。
天赋、灵感固然无法耳提面命,但切实有效的写作技巧显然是可以教的。尽管写作具有个体差异,像乔伊斯或伍尔芙那样富有实验性、象征性的作品的确很难复制和模仿,但正如无论建埃菲尔铁塔、摩天大厦还是四合院、小茅屋都需要打地基等一系列基本的建筑一样,写作也是如此。
著名作家徐则臣认为,把文学作为科学来研究,对文学发展是有好处的。“创意写作就像是给爬楼梯的你一部电梯,让你迅速掌握文学最基本的规律,写一篇相对能看得下去的文章。”
写作能教,但不意味着中文系或者创意写作一定能教出文学大师。“如果继续往上走,那就是爬山了,电梯、飞机能把人送到半山腰,剩下的还是要看个人修为和努力。创意写作不是包治百病的药方,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路径。”
③创意写作教什么
创意写作教学,以导师组织学生创作和研讨自己写的作品为主,教学内容主要围绕如何激发学生的创作热情,如何传授切实有用的创作经验,如何发展学生的创作个性而展开,目的是让学生创作出具有一定水准的文学作品。
创意写作教的是写作方法、培养的是写作能力,就是教写作者提高对文学的敏感力和感悟力。
创意写作课程就像给写作者提供发芽生长的温室环境,但是能不能发芽以及发芽后长成桃树还是苹果树,取决于种子本身。
曾在芝加哥哥伦比亚艺术学院学习过创意写作的著名作家严歌苓说:“创意写作课上,我们学写传统叙事,写历史小说,学写果戈理的《红鼻子》《钦差大臣》这一类的讽刺喜剧。
还学过卡夫卡梦幻式的,每个人都要写一篇《变形记》,就写你变成了什么,这种挺神的。
反正是各种各样的手法都模仿一遍,用一种摹本看你自己怎么样写,这就是我们当时低年级的课,到了高年级就要写自己的作品了。
老师的点评很少说你这个地方写得好,或者你这个地方写得不好。他让你念,他在旁边呆着,我们跟老师是一对一的交谈。
老师说,你觉得你念了之后自己听出什么问题了吗?反正他很少批评,但是你自己念的时候会有感觉的。然后老师会建议你去看哪本书里的哪一段。
经过写作培训最大的变化就是,各种形式都敢写,都想实验。当时的阅读非常有纪律和系统化,需要读很多作家一生的作品,这对我大有裨益。”
创意写作课程塑造的其实是具有创新意识、认知激情的人。学员们最大的收获是成为一个知道如何鉴赏小说、电影的鉴赏者,促使自己发现心灵深处的愿望,并且自如地把它表达出来。
④作家阿来在年轻时写小说读的最多的是《小说鉴赏》,其实就是一套美国大学教授创意写作的教材。而具体到写作课堂教学,还要看教什么,怎么教。
“我们今天的教育过于耳提面命,没有意义的找意义,没有方法的找方法,却在该发挥主动性的地方有所忽略。”
美国曾有一位优秀的黑人小说家,在上了美国爱荷华大学的创意写作课后,就“再也不会写作了”,写作课堂教学应该对此产生警惕。
阿来认为,写作是语感的培养,创意写作并不旨在构思与情节上出奇,而是应开拓新语言,处理新现实。
“我们的文科教学存在过度阐释,并没有提供一种真正面对新世界新问题、寻找新方法的艺术的可能与勇气。”
⑤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王宏图认为,以模仿经典开始的写作并不可耻:“一百多年前,人们就觉得现实比文学更有力量,这也不是今天的新发现。
创作的起步和模仿经典文本密切相关,这一仿效不仅体现在体裁、技艺和风格上,也表现在文本内蕴的精神内涵上。
我们不可能抛开过去的文明,一切都自己从头开始。创意写作不能膜拜经典文本,但从中汲取精神资源和现实对话,才能写出真正有价值的作品。”
⑥作家朱大可说:“我倾向于重建创意写作的三个目标,想在这里做出回答,创意写作究竟是什么东西?
首先,它就是一门手艺而已,是在文化创意产业里的谋生手段。你学得足够好的话,可以找到一个职业。
你可以当编辑、游戏策划、故事策划,也可以做展览策划,可以做文案写手,可以做书评,可以做旅游攻略。当然也可以去学习小说创作,剧本创作和电影、电视剧本创作。
第二,创意写作是一种教养。中国古代,写一手好字,是有教养的非常重要的标记。
今天这种情况已经弱化了,但在中小学里面,一个学生在班级里字写得好,还是颇受尊重的。这个跟一个人的风度、优雅的谈吐是很相似的。
如果我们能够写出一手好文字,它就很自然地成了你的风度,成了你优雅素养的一部分,那么,这个学习你就大获成功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创意写作是一种疗愈。在我自己的生命经验中,疗愈非常非常重要。写作可以进行自我治疗,我自己就是这样。
我原来忧郁症非常厉害,后来靠一种好的写作习惯,我基本摆脱了这种心理困境。
除了我的个人经验之外,我的徒弟,我的学生,有的也有严重的忧郁症或焦虑症,也是通过写作治好了。
当然,写作是慢性疗法,需要有马拉松式的耐性。我工作室的一个作者,执笔了一部长篇。在这之前,他有非常严重的焦虑症,每天下午起床,早上七八点钟才能睡觉,完全黑白颠倒。还每天四五包烟,一有压力就会情绪失控,根本无法正常上班和跟别人交流。但是经过一个长篇小说的长达两年的写作,所有的问题好像都解决了。
当然,疗愈的作用,还取决于写作的题材和主题的性质。他打电话跟我说,朱老师我告诉你,我要去参加一个电影公司的应聘。我说那太好了,我祝福你。结果他当上了创意总监。
那是一家非常有影响的影视公司,他终于可以适应上下班打卡的状态,回归到了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状态。我为他感到高兴,因为我看到了写作的疗愈价值。
我想,从一门手艺到一种教养,再到一种疗愈,这三点,应该就是创意写作的最低纲领。只要守住这条底线,我们的写作课,必将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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