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搞地质出身。我那时不懂,待我长大一些记得事情,她已经做了老师,不用随着勘探队四处下野露营了。于我而言最幸福的是,家里书柜下存放着很多地图和地理文刊。这算是她地质生涯最后留下的遗迹,日后却给了我一个可以自由幻想,又能自给自足的世界。
那些地图在三年级玩地图游戏时,被我一时兴起,用铅笔勾勾画画封了许多个国,用剪刀剪下,送给我的小伙伴各自为王了。
大部分文刊和音乐美术课本一样,被当作再利用资源卖给街道口那家废品收购店,贡献给学校门口那些搞IT的了。再长大些,住校多了些零花,学校杂七杂八的费用又多,真真假假,克克扣扣。便不用去废品站讨零花,那些文刊有一些便得以保存下来。
后来等我无意间读起那些书,读起李若冰先生的柴达木手记时,当下提刀砍了街口废品老板的心都有,仿佛就是因为他的纵容,才让我在这混沌的世界里又浑噩了几年。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西宁,接触柴达木,接触青海。
后来算是探亲去兰州,一个人来看先生笔下那座卧伏的西宁,正是仲夏,端碗酸奶蹲在街头,仿佛全青海的风追着你跑一样,都吹在我的头发上,凉快一路赶到脚趾头。那年我十六岁,对西宁的感觉就是头上的风,后来我想,这和我那些年好装逼,学偶像剧里留的杀马特大刘海应该有很大关系,至少从物理学上来说。
第二次来青海前,那时迷上了王洛宾。听的多了,就想买副好耳机,这样走路回家的时候,应该真的能看到歌里的草原和烧着牛粪帐房吧。恰巧在书上看到萨耶卓玛的故事,不能自已。买耳机的钱换了车票。一个人在金银滩用诺基亚的耳机听了两个小时在那遥远的地方。没看到镶着金边的衣裳,看到了很多镶着金牙的姑娘。但有时会,这种地域天赋真的会给你很多的美好,美好的幻想,又真实的幻想。我想,应该谢谢青海给我的耳机也加了两个小时的混响。
这种文艺青年干的事再往后又干了一次。去德令哈找了个没人的路口,晚上打电话给朋友念了一首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一切都在生长。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现在想想挺傻逼的,我那朋友明明比我小。
再后来,青藏线上认识了久巴,骑着宗申送了我五十公里的藏族小伙。因为花儿去过了乐都。去年走到张掖,又忍不住来看祁连山。次数多了,具体来青海几次我也记不清了。
本计划回西安看了爹妈就好,但是重庆的事情又需些时日,没耐住寂寞。前阵子又总是想起德令哈。想起李若冰先生在冬夜情思里说的,我在冬夜里走着,走了许久许久。我不再回顾什么。只是我的心啊,被怀念咬嚼得疼痛。我觉得,怀念像海。
只是今天穿着短裤走在街上,却被这风咬嚼的疼痛。路费也有些局促。唉,德令哈不知道还能不能去。如果不能,这些琐碎是以为念,等待下次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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