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用力骂的那个人

作者: 泥土芬芳 | 来源:发表于2017-07-22 08:26 被阅读272次
    大姐用力骂的那个人

    故事的背景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东北农村。

    那时的乡村夜晚很是热闹,不是看露天的二人转就是看露天电影。一群人也都暴露在夜空下,扰攘了本属于乡村的静谧。

    看露天电影就是大人孩子们对夜晚最殷切的期盼。比看二人转更多了那么一小层品味。

    村里有十个小队,一部电影从一队一直上映到十队。

    有情调的大人和爱热闹的孩子们往往从一队一直追到十队,把一部电影追得就像现在的人们追《我的前半生》,狂热而沉迷。

    村里的放映员都归我爸管,一个乡的放映员也都归我爸管,我爸是站长。他手下有三十多个听差的。

    最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村儿的放映员,苏叔和赵彦方。

    赵彦方这名字乍一听起来,有那么点儿女孩子味儿,不过人家长得真像大姑娘那么俊呢。

    那时候不管说男孩女孩都说俊,好看。也许那时候的农村还没翻看到字典里还有一个"帅"字。

    我那时候还小,看赵彦方就像电影里的许亚军。觉得令人赏心悦目的。

    反正一提起赵彦方,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心里都满心欢喜,那时候的赵彦方在我们村儿的粉丝人数已达到爆棚。

    赵彦方放映的那个位置,周围总是挤得水泄不通,偶尔有那么一点点缝隙,你会看到那是大姑娘的手递过的不是手帕,就是手掌里攥得紧紧的瓜籽儿。接与不接就是赵彦方的事儿了。

    只要他一转身,回头看一眼。就顿时迷倒一群妹儿。特别是那微微一笑——很倾村。

    我大姐那一群打成帮恋成块的闺蜜。正好都是赵彦方的粉儿,看到赵彦方就忘了看电影里演的是啥。

    擦的粉都掉渣子了,掉也都掉在了他的周围。他或者是踩住了或者是挪了挪脚。总之那粉都成了灰儿。

    在她们眼里,赵彦方就是男神,电影里的那些都是皮影。

    苏叔是我们前院儿的邻居,高高的个子,就像是我们村儿的姚明,在以起外号闻名的我们村儿,被冠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外号:苏大个子。

    苏大个子和赵彦方是搭档,大个子是师父,放映机坏了得师傅修,赵彦方跟着学。

    大个子发明了一种修理机器的方法,把有机玻璃的发卡融化了,去粘合某种断裂。

    正好大姐那天拿着个拧劲的淡紫色发卡在镜前照来照去的,这么戴也不对,那么戴也不行的。

    一个孩子的脸突然在镜子里出现,弄得大姐一愣神儿,不好意思地冲我说:"看啥看,没看过呀?"

    "大姐,这发卡我在苏叔家看到过,我想要,苏叔没给我,他家好几个呢。"我嗫嚅着说。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你能带是咋地?"大姐没好气的数落我一顿。

    大姐对待这个发卡真是爱不释手啊!戴上时,满脸的青春美丽疙瘩豆儿都发光了。而且眼睛里含了秋水。

    太阳还没落到杨树根儿里时,因为土山包在东面,太阳要落就得落杨树根里去。

    这时,大姐就开始摘下那个发卡,然后对着镜子梳头,头梳完了。

    就开始摸索那个发卡,那个发卡仿佛长在了她的心上。害怕一不小心碎了。

    有时我看见她总摆弄着那个发卡,就眼馋地说:"大姐,你那个发卡给我带一下,行不行?"

    大姐没好气地说:"这么小就知道美!等你长大了再给你带!"

    我经常去苏叔家,也经常看到赵彦方,赵彦方对大人孩子都很和气。

    虽然长的帅,却不高冷。但话不多,爱笑。

    有时放映机坏了,修好后就要试机,当然就要放电影了,于是苏叔就把幕布挂在墙上,把投影缩小。

    我经常去凑热闹,多看一场电影,大姐也来,赵彦方光着脚丫子坐在苏叔家的炕上,大姐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赵彦方总回头瞅大姐,大姐就把手放在头上,像模像样地摸索一下那发卡。

    然后瞅瞅屋里那些蹭电影的人,都对着电影说说笑笑。大姐头脚就出去了,赵彦方后脚就穿上鞋了。两个人就没影了……

    那年的秋天,雨水有些大,轮到我家收土豆的时候,刚把垄犁开,白花花的土豆欢天喜地的露出脸来。谁知一早晨就阴云密布的天,竟哗哗地下起雨来。

    收土豆的队伍里,有个身影很卖力,抡着钉耙,耙着土豆,大姐在后面挎着柳条框捡土豆。反正他们两个总是在一条垄上。

    雨下得很大,土豆滚了一身泥,赵彦方的浑身也跟土豆似的。

    "看!看!赵彦方也给老✘家收土豆来了,不会是看上他家小翠了吧?"

    "你看赵彦方那个卖力,小翠在后面那个笑。"

    "村里的胖丫和董眼睛都看上赵彦方了,都要疯了,一看电影就给拿瓜籽儿……"

    "啧啧,别说,看着小翠和赵彦方还真般配呢!"

    村里人都议论着,大人的事我那时也不懂。那天赵彦方来我家,带来了雪花膏,胭粉之类的化妆品,说是给我大姐的订婚礼。

    我爸虽然是赵彦方的上司,却不知道他喜欢上了我大姐,就对他说:"过礼的事儿得家长同意,找媒人来提亲才对,你父母都不知道,怎么能订亲呢!"

    赵彦方的脸一下憋得通红。对我爸说:"我过几天再来,让我爸妈来过礼。"说完刚要走。

    这时苏叔正好也来了,说:"媒人就不用找了,我这是现成的!"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是苏叔特有的,非常响亮,胆小的老鼠一听到这笑声,钻到洞里就不敢出来。

    赵彦方是前村的,跟我们不是一个村儿,离我们家这里有七八里路。

    赵彦方回去的第三天,前村儿有人传话来说,他订婚了,跟他们村儿的大队会计女儿。

    据说这个会计跟赵彦方的妈是相好的。而且好了好多年。赵彦方在他妈的威逼利诱下,饭也绝了,死也试了。最后还是屈服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姐好几天没走出她那间小里屋,就躺在炕上,枕头都快湿透了。

    那个拧劲儿的淡紫色发卡也不见了,赵彦方送来的那化妆品也没了。不知那些东西被大姐葬到什么地方去了。

    赵彦方还在放他的电影,他的身影在哪里出现,只要被大姐那双仇视的眼睛捕捉到。

    大姐就会狠狠地骂:"你就磕碜我,你当时干啥了?跟我好却跟别人订婚了……"赵彦方总是不出声,任凭大姐怎么骂。

    只有一次赵彦方抢白说:"我自己跟你订婚你爸还不同意,我早就知道我妈不会同意咱俩的事儿。"

    那次大姐哭了,赵彦方也哭了。从此大姐再也没有骂过赵彦方。只是见到他就躲远远的。

    今年春天的时候回老家,我和大姐二姐在拜泉的地下商场里,遇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只见她眼睛很小,黯淡无光,梳着很短的头发。分辨不出什么发型。嘴很薄。

    这时二姐连忙走上前去问:"王大姐,你也来拜泉陪孙子上学来了?"

    那个女人一愣怔,然后笑了笑说:"嗯呢,我陪这孩子在拜泉租房子住呢。"然后指了指身边的男孩子。

    二姐跟这个女人说了一会儿话。那个女人就带着孙子走远了。大姐对我说:"你看这个女人跟我比,谁显年轻?"

    我看了看大姐那两个有乒乓球那么大的金耳环,还有那张表情丰富的脸,说:"还是你呗!"

    "看刚才那女的好像都有六十岁了吧!"

    大姐说:"哪有啊!她跟我同岁。她就是赵彦方媳妇儿,赵彦方死好几年了,四十多岁就得癌症了!"

    我说:"赵彦方我可记得,长得可帅了呢,要不是他妈阻挠,现在你和赵彦方都成一家了呢!"

    大姐深深的叹了口气:"唉!要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他也许不能死这么早呢!"

    二姐也凑过来说:"赵彦方死的太早了,扔下王大姐一个人怪可怜的!"二姐嘴里的王大姐是二姐夫大姨家的闺女。

    二姐忘了,我们的亲大姐也很可怜。她用力骂的那个人,相遇只能在天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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