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瓶酒,整天骂天骂地骂老子。
我哥早不是那个人前显贵的薛主任了。
01
薛俊逸要钱喝酒,我一脚踹飞他,“滚,你这种窝囊废,只会喝血,走开。”
对大哥的厌烦与日俱增。
四十岁的男人除了喝酒、打流,再也干不出别的事。
我这所小房子,自容纳了这个邋遢鬼,装修风格混到西班牙去了,哪哪儿都难看。
薛俊逸,名牌大学的学生,怎么混成二流子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02
我大哥妥妥的学霸一枚,哈工大毕业后,考进了体制内任职。
意气风发的他擅于长袖善舞,没几年时间,职位就步步高升。
工作上薛俊逸傲视群雄,但感情上他却有悖于常人,迟迟不见行动。
三十加的薛俊逸显得很孤鸣,爸妈常催他,“薛俊逸,什么时候娶媳妇?是要急死爸妈吗?”
大哥淡定神闲的样子,说:“急什么。要么不找,要么一跃飞龙门,我才不像你们那样。”
蔑视的眼神,透着寒冷,将爸妈从头冷到脚。
作为土里刨食的父母,他们自认为是竭尽所能的。
女儿读不上就不读,早早安排打工、挣钱,贴补家用,托举哥哥。
我比哥哥小九岁,却要省着钱供他读书,开销。
我们全家将大哥作为未来的希望,希冀他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改变每一个人的命运。
大哥心里面想什么,我和爸妈心领神会。
都说婚姻是人的第二次投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均不例外。
大哥的目标还没上钩,他盯了许久,只待鱼儿咬钩、拉杆。
爸和妈低头走开了,在儿子面前,他们除了生了他,别无其它的价值。
我这个妹妹还是会审时度势的,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带未来嫂嫂回来瞧瞧?长什么样?漂亮不?”
大哥对我不藏着掖着,说:“快了,等等,相信大哥,会带着薛家跳出这泥地的。”
03
向纤是大哥选定的目标。
作为独女的她,不娇娇柔柔,还对我哥死心塌地。
向纤很盈弱,笑起来米窝荡漾,令人如沐春风。
外形无可挑剔,家世上同样深得我哥的赞许。
我和哥很久没见了,他说请我吃饭,慰劳下我,“薛惠,吃,多吃点。这个好吃。”
大哥哼着歌,眉梢弯曲,好心情溢于言表。
我探头问,“哥,怎么了?捡到钱了?说说碰到啥好事了?”
薛俊逸咬咬嘴唇,神秘道:“小惠,哥准备结婚了,就是那个向纤,你见过的。”
向纤......哥终于笃定了。
04
向纤的父母在哥的上级领导单位工作,二人身居要职。
那日也是巧,久不去汇报工作的他,遇到了向纤。
向纤好穿白裙子,三月的天,一袭白裙,外面套一驼色大衣。
这装扮一般人穿,难看,但向纤纤长的体形穿出了仙气。
向纤出门迎上了薛俊逸,一个顶着眼镜、高鼻梁、瘦削脸庞的男人。
薛俊逸手里的饮料,这时恰巧挣开了瓶盖的束缚,洒了向纤一身。
向纤两只手抚弄衣裙,薛俊逸递上包纸巾说:“不好意思哈,是我的错,没管好它,太难看了。”
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掏满全身,只有一包纸巾能营救此时的局面。
薛俊逸低着头,不多说半句话,不做无谓的挣扎。
向纤的父亲观察了数秒,说:“小薛呀,不怪你,是向纤没看路。”
薛俊逸的举动赢得了向家父女的一致认可。
向纤对这个寡言的男人甚是好奇,这与以往撵着她的男人不同。
外表羸弱,内心好强的向纤用孱弱的口气说:“怎么办?下午要考试呢。”
薛俊逸答,“那个,是向纤吧,要不我赔你条裙子吧,便宜的那种,贵的我买不......”
向父咳嗽两下,向纤说:“不用,真的不用。”
作为愧疚,薛俊逸加了向纤的联系方式,并说负责到底。
就此别过的两人,留给对方的是彬彬有礼和深刻的记忆。
于向纤说,薛俊逸是个不同以往的男人;于薛俊逸说,他的目标已出现,鱼儿已上钩。
05
向纤很快被攻陷,只待大哥娶她。
向家对大哥是很厚重的,不要房、不要车,只需要薛俊逸好好待女儿。
人心总在满足中勾勒着新的欲望。
侯青雪的出现,打破了薛俊逸的人生天平。
向纤是纤纤玉人,那侯青雪无疑是“惊为天人”。
当然这些赞许是从薛俊逸的口中溢出的。
他找不出对侯青雪更好的评价之词,天人便成就了他的景仰。
侯家是开医疗器械厂的,据说有几个亿的身家。
薛俊逸犯愁怎么甩掉向纤好。
向纤一如既往地待大哥好,追问何时见公婆。
一日向纤找到我,问,“小惠,咱们俩怎么样?是不是得帮我?”
她话里有话,我不好问,装傻说:“咱们俩宇宙无敌好,是不是大嫂?”
“薛惠,”向纤小心说:“你大哥是不是有事?为什么不见你爸妈?”
这,这个,我得甩包给薛俊逸,才不接这枚炸弹呢。
我挽着向纤说,“大哥忙呗。最近很少见到他,打电话时在工作,你不是不知道他......”
薛俊逸在竞争新的岗位,这一点向纤很清楚。
此话一出,她立即无话可说了。
向纤付完帐走了,有些悻悻的。
瞧她走远了,我掏出手机道:“薛俊逸,你女人觉察了,你怎么办?”
薛俊逸丝毫不慌,回道:“你没说什么吧?有没有说不该说的?”
“我,我能说什么?替你打隐藏呗!”我心有余悸,原来说谎的滋味是这样繁杂不堪。
06
薛俊逸用了最狠的一招,逼退向纤的“进攻”。
让向纤有意得知,他会在餐厅出现,那是他们常幽会的青妩餐厅,而薛俊逸和侯青雪端坐于8号桌。
一进门时,向纤举手正欲打招呼,一个碧人将她从头冷到脚。
侯青雪一袭酒红色礼服裙,双肩微露,唇角微咧,整个人看上去如宝石般迷人。
向纤轻盈地走向七号桌,隔着屏风,能清晰听到一对男女的对话。
“亲爱的,吃这个,特意为你点的,”薛俊逸轻柔唤道侯青雪,说:“尝尝,好吃极了。”
侯青雪抿一口,道:“嗯,不错,你记得我爱吃这款甜品,甜而不腻。”
青妩家的甜点最出神入化的是清甜中带着酣畅。
你常常不自觉沉浸于它的味觉中,不可自拔。
两人的谈笑句句刺耳,令向纤不禁颤抖起来。
心在滴血,身体趋向冰冷。
七号桌上压着几百元红色大钞,薛俊逸已看不到向纤的人影。
薛俊逸满意极了,搂着侯青雪径直离去。
向纤的电话还是来了,她终究撑不住了,“喂,薛俊逸吗?我们谈谈。”
薛俊逸轻快赴约,地点是湖边。
湖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布灵布灵的光芒。
朝着湖水连打几个水漂,薛俊逸的心情不错,“向纤,这里,这里。”
明明心情跌到了谷底,向纤仍撑起满面的笑迎向薛俊逸。
07
向纤的脸上有泪痕,薛俊逸故作惊讶状,说:“向纤,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了?我这几天忙得很,别怪我。”
帮向纤擦拭完脸,薛俊逸拉她坐下,二人沉闷不语,各自揣着心事。
性子强的向纤开了口,说:“薛俊逸,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如果有,就说出来,别藏着掖着。”
薛俊逸不掩饰,说:“向纤,我有了新的爱人,我们分手吧。”
向纤不纠缠,只问了一句,“你爱她吗?有多爱?”
“当然,我们很相爱,”薛俊逸脱口而出,说得自己几乎都信了。
落日在一点点向西移动,金灿灿的阳光散发着最后的倔强,向纤已悄然离去,不带一丝丝的眷恋。
“目标达成,”薛俊逸轻松地甩脱了向纤这个麻烦,余下的任务任重道远,但他有信心,踏入亿豪之家是指日可待的事。
08
能进入侯家,接触有钱人的生活,做梦都想得到的事,于薛俊逸来说,如今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
薛俊逸刚刚升了一级,挂在头上的副字终得以摘掉。
而侯青雪心安理得地当起富太太,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我们薛家众人也跟着侯家沾起光来,爸妈搬离了土房,入住了贴着白砖的二层楼,我则寻到了一份收入颇丰的工作。
薛俊逸耗尽心思得来的梦,他从不怀疑。
房子是真、豪车是真,没有人傻到会怀疑眼前的真实存在。
人是伺宠而娇的,面对侯青雪的忍让,我都替其不平,“大哥,别难为嫂子,你们孩子都有了。”
刚出生的婴孩呀呀说着婴语,沉浸在美丽的世界中。
薛俊逸望一眼孩子,转而走向屋外,“薛惠,哥有分寸,哥会收敛一点的。”
大哥对待侯青雪不如当初那般宠溺了,兴许是结了婚,囊中之物已得,嘴脸变得忽冷忽热。
薛俊逸享受着百般得来的尊荣,未察觉到危险逐渐来临。
09
端倪初现是在几个陌生人闯进家里来。
“是侯青雪吗?你爸呢?跑哪里去了?”一个个高的男人操着蹩脚的普通话问道。
薛俊逸的直觉判断,岳父出了事。不然这伙人不会找上门,连招呼都不打。
侯青雪丝毫不慌张,几句话将对方一行人打发走。
再转身时,薛俊逸盯着侯青雪良久,问:“侯青雪,是不是出了事?你有事瞒我。”
侯青雪用惯常的忍让迎上大哥,说:“老公,没事,生意场上常有的纠纷,没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掠过,侯青雪指指钟,说:“去上班吧,不然迟到了。去吧,别多想。”
坐在办公室里,薛俊逸眼皮子上下跳,细细回想每个细节。
侯青雪不像大小姐,太过忍让,侯家真的大富大贵,还是另有隐情......
揉着眉心,薛俊逸头痛得厉害,“希望不会成真吧。”
今天的工作堆积如山,拍拍脸,埋进文件堆里,薛俊逸工作的劲又上来了......
10
谎言埋得再深,终有撕裂的一天。
侯青雪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侯家并非名豪之家。
薛俊逸的嘴角很难看,根本不相信有人涮了他,“侯青雪,你个骗子!骗子!”
大哥满面青筋,暴怒的眼神几乎快将侯青雪吞没了。
侯青雪不屑地说:“谁是骗子?我看是你吧?你不是想找豪门吗?我就是豪门呀!”
薛俊逸哭笑不得,这就是他的豪门,一家人合起来欺骗他,还造出来一个名门的假象。
“器械厂是假,挥金如土是假,原来我才是最拙劣的演员,”大哥仰天长叹道。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侯青雪将这句经典之语揣摩得淋漓至尽。
而后的操作,她不断刷新着人类的认知下限。
大哥要离婚,侯青雪一口应承,但条件异常苛刻。
“薛俊逸,这套房子得归我,孩子归我,你净身出户,”侯青雪此话一出,差点没将薛俊逸气倒。
这套160平的四房,是薛俊逸的婚前财产。
薛俊逸早做了打算,领证前将房子买了,只为应对婚后的状况。
侯青雪继续说:“薛俊逸,要是不给房子,孩子就别看了,我让孩子喊别人爸爸。”
这句话彻底击中薛俊逸的软肋,孩子是薛家的血脉,对于农村出身的大哥说,他尤为不能忍。
11
“房子给女方,孩子每月的抚养费一分不能少,”薛俊逸看了看离婚协议书,闷声签了字。
你以为这是结束,但其实是一个开始。
侯青雪没打算放过薛俊逸,誓有吃干榨干之嫌。
一群人咋咋呼呼地来,堵在办公室外,吼道:“薛俊逸,你不是东西,孩子都不要了,要孤儿寡母怎么活!”
闹了许多天,薛俊逸顶了许多天,但这天久不发话的领导下来了,说:“小薛呀,这么闹不是办法呀,你想想辙,要不大家都不好看。”
邻着这群人进了茶室,薛俊逸冷眼说:“怎么的?想赖上我?我们有离婚协议书的,那是有法律效力的。”
为首的侯青雪抱着三岁的孩子,抹着泪说:“孩子又是吃奶粉,又是吃辅食的,哪够。你看他都瘦了。”
“你!”薛俊逸腾地直起身,说:“侯青雪,别逼人太甚,孩子这么小,你带他到处跑。狠心的女人!”
侯青雪早没脸没皮了,待薛俊逸骂累了,说:“老公,孩子的抚养费得加,要是不加嘛,我们天天来,是吧?”
周围的人起哄,安静的茶室立刻感受到一股喧嚣和压力。
薛俊逸怂了,遇到这样的货色,他自叹无力抗争。
林林总总,薛俊逸拿出的钱如水般涌,陆陆续续进到侯青雪的帐上。
拿了钱的侯青雪没打算依从承诺,我哥开始见不到孩子,这让他愤怒不已,“侯青雪!什么意思!孩子是我薛俊逸的,离婚协议书上写得很清楚,我有探视的权利!”
侯青雪莞尔笑道:“你是有权利没错,但我没收到抚养费呀!既然没钱看什么孩子嘛。”
薛俊逸听着电话中的盲音,呆愣了许久。
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在身体中来回穿梭。
12
我哥再也见不到孩子,那处房子已换了主人,侯青雪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带一丝气息。
生活总在你不如意的时候,又给你拼命踩上一脚。
我哥被单位辞退了,因为数次的聚闹事件,他成了孤家寡人。
爸妈闻听后,非但没给大哥安慰,竟是这样说,“该他小子的!连妈都不要了,该!”
大哥无处可去,来了我这里,一处几十平米的小窝。
我劝大哥去找工作,生存是第一位的,吃喝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他放下面子,寻了销售的工作,也只有这样的工作,才不问出处。
大哥无事时逐渐爱上喝酒,一瓶接一瓶的酒往口中送,只待释放不得安放的心。
我真的厌烦了,厌烦了不堪重负的大哥就此倒下了。
从前尊荣的薛俊逸不复存在了,我盯着他,与天说话,“老天爷呀,是不是我们错了,我哥、我们一家都错了?”
天花板上空回荡着激烈的质问,伴随着薛俊逸的呼噜声,声声刺耳。
是的,我们薛家错了,用大哥的人生作了最佳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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