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着手里的工作,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阿姨,这里有台灯卖吗?”我抬头,一双弯弯的眼睛正盯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刹那间,我呆住了,和二十年前那张脸多么相似啊。
黝黑的皮肤,削刻般的棱角,细长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性感的双唇,连两侧脸颊上的那几颗大大小小的青春痘都毫无二样。
只是男孩的声音更爽朗清亮,而他的声音多一些沙哑和沧桑。如果不是那明朗带着几分邪痞的眼神,我会恍惚以为世界上真有穿越。
而此时萦绕耳畔的那一声“阿姨”,似乎是一种岁月的戏词。
他的眼神从来都是犀利而高冷,让人产生距离感。但遇到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又傻乎乎的我,竟然跑偏了主题。
“我故意指错路”
“为什么?”
“那样你会回来再问我一次”
“你就那么自信我会再回来问你?”
“结果证明我的感觉是对!”
“你那么确定?”
“当然!那时候大家都集训去了,我扭了脚所以没去,留下值班。”
那天我们初次见面,那时的我们正像眼前男孩此时的年纪,有着无限美好的青春,有着浪漫而忧伤的爱情。
他喜欢吹长笛,那年的笛声从宿舍窗外悠悠的飘来,从夏天飘过秋天,然后在大雪纷飞里,我们十指相扣。
记得那个深秋的夜晚,我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彻夜走在未完工的北外环路上,谈论彼此的过往,谈论人生和梦想,我为他朗诗,他为我歌唱。
“鞋带开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蹲下身帮我系好了鞋带,那一刻的温暖感动,多年后仍记忆犹新。
走着走着,已到黎明时分,路旁一对拾荒老夫妇正围着柴火依偎着取暖,想想爱情最幸福浪漫的样子不过如此吧。
我们走了过去,围着柴火一起取暖。“你们是情侣吧?”老人问。那一刻火光映照我们的脸通红,在那个含情脉脉的年代,情侣是多么亲密而又高调的称谓,而我们还都只把手插在自己兜里。
闲聊中得知,老人是铁路工人,他们的孩子因病几年前死了,剩下他们老两口,身体也越来越差,那点退休工资仅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没办法只好早起捡点废品卖。
“现在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陪着彼此走完剩下的路了,我们都怕自己哪一天先走了,剩下的那个孤苦无依可怎么办啊?”
这是那个年纪的我们从没想到的,原来我们眼中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的幸福,却带着别人的无奈心酸。
也许傻也会传染,在周围人眼里,那个做事一向果决老成高冷又带些痞气的他,竟然也傻乎乎的像个撒欢的孩子,而我也是他眼中“糊里糊涂天真的傻子”。
那晚十一点多了,我刚刚睡下,就听到他在宿舍窗外大叫“下雪了!快起来堆雪人去!”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目之所及处,皆已白茫茫的模糊了夜色。
我们在大雪纷飞里堆起雪人,雪白了我们的眉毛头发,两个“老人”就那样撒了欢儿的大雪中追逐嬉闹,引来了过路司机的好奇的目光,然后竟然他们也把车停在路旁,和我们一起堆起了雪人,人越来越多,雪人越来越大,多么美好的青春时光啊。
“如果有一天你迷路了就回头看看,我会在原地等你。”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笨蛋!那很可能会错过。”
终于我们都迷了方向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车站接你。”
“还没决定”
终于我没有回头,他也离开了原地,我们成了彼此今生的过客。
如今的他又会是什么模样?是否被岁月温柔以待,体弱瘦削的身体有没有发福?一切可否安好?有些人一别就是一生,有些离别也无需再见,一别便再也不见了。
“阿姨,还有没有别的款?”
“有……”
人世间沧海桑田,总有些相似的东西,也总会有差异,每一代的青春大都美好的雷同,但又各不相同。
走过岁月,我们总一边拥有,一边失去。有一天哪怕我们一无所有,最起码还有回忆,那是任何财富也换不回的人生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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