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我生活的山村面积大概就是6、7平方公里。童年和少年时期的我,几乎走遍了每一个角落。
我知道哪儿有满山谷的野草莓,哪儿有盛放的百合花,哪儿可以游泳,哪儿可以打柴,哪儿可以抓野鸡,哪儿可以打猪草,哪儿的石坡可以坐滑梯,哪儿有坟地经过时让人害怕。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山野精灵,和我的小伙伴们,在花草果木,田野,山石,溪流间嬉戏。
我活得开心而肆意。
我的小姑在一个小城里工作,她回老家来,我就问她城里的街道多吗?你走遍了每一个街道吗?
小姑牵着我的手,笑眯眯地告诉我街道非常多,也不必要走遍每一个街道。我心里涌起了浓浓的优越感,我觉得小姑好可怜哦,居然没把自己住的地方探索清楚,连共有几条街都不知道。如果我以后到了她生活的地方,那我很快会走遍大街小巷。
是的,三十三岁这一年,我到了小姑生活的城市来工作。这个城市有三个区,可是我连我们住的那个区都没走完。
今天突然想起这件往事。
同时也想起儿子出生的时候,我有一个愿望。每周带儿子出游当地的一个乡镇。轮到儿子上小学,我应该把周围的乡镇都游逛完了。可是我爱人和我妈妈觉得我的这个想法太幼稚。一点也不支持。我也就根本没有成行。
有时候想想,我一天到晚都想到这儿去旅游那儿去旅游,其实我连四川都还没有逛完呢。四川有十八个地级市,三个自治州,每个市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景,都值得我去游览一趟。
不过我真的不喜欢大城市。比如北京,我总觉得北京那么大,我会在里面走丢。虽然这样想有点丢人,但是我真的对太大的地方有一点恐惧。好在法国学者皮埃尔卡南莫访问了中国几座城市后,也感叹说:“他们太大了,每一次进入我都忍不住发抖”。嘿嘿,有人和我一样就不丢脸了!看视频当中的北京西直门立交桥我头晕,我敢肯定——我在上面会找不到路!就是成都,我也觉得太大了。大就意味着复杂、诡秘、未知。而我个人觉得,家应该安在明明白白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同时也悠闲的地方。
即使生活在成都又怎么样呢?那么大的片区,谁又把成都走完过呢?城市太大人太小,人就很难从整体上去参与它,拥有它,我们拥有的只是城市的局部。
我记得年少时读艾米莉狄金森的诗歌,我还很感叹,她居然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美国的马萨诸塞州阿默斯特小镇里。她怎么能呆得住而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呢?
“晨曦比以往更加温柔/毛栗正变为深棕/浆果的脸颊变得丰满/玫瑰已离开小镇/原野穿上鲜红衣衫/枫树披上艳丽的头巾/为了不显得古板/我别了一枚胸针”
读到后面她写的这一首《秋天》我觉得幸好她待在那样的一个小镇里!要不然我看不到那么美丽的秋天,和诗中那个有点俏皮的女子。小镇虽小,可是艾米莉狄金森熟悉它,拥有它。
我觉得最起码的“拥有它”,应该是它装在我的心里,一想起它,我头脑中有一幅天然详尽的地图、图画。
而今我在的这个小城不小不大。我的归宿感却远远没有对老家山村的归宿感那么深。我深深感觉我了解、理解并拥有老家山村所有的土地。那土地上的山峦,花鸟虫鱼、树木藤蔓、溪流河湾都在我的记忆里鲜活摇曳。而如今我拥有的就是家所在的小区以及周围我徒步能够到达的地方。
前不久看到一个问题:科技越发达,你的活动半径是在增加还是在减小?我们全家深刻感觉到我们的活动半径在减小。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以前看一场电影,我们要坐公共汽车,摇半个小时到公园口中环电影院去看,现在我们走15分钟,在家附近的一个电影院就能看到。购物也是这样。以前买衣服要进城,现在家周围的十几个小店已经完全能够满足我的需要。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生活。我觉着自己都已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宅女。
好在“宅”也没什么不好。我在规划得很好的小区里散步。高低错落,精致设计的园林,和我远赴他乡所见的没什么两样。小区山上还有一个亭子。山顶简易的玻璃抄手游廊就可以让我循环散步。小区下面的沟渠被填平,改造成了一个可以散步的长近一公里的绿道。弯弯曲曲的绿道旁边种了很多的树玫瑰。
生活的空间足够舒展。生活节奏相对舒缓。生活心态不焦灼,生存状态不奔波。
真好。
活在大地上。与大地亲近,与众人亲近,同时我又拥有这些自然和土地,我想这才是人类应该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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