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晓娴的工作确实缠人。雷打不动的朝九晚五分分钟的打卡上班,外带义不容辞的不定时加班。即使如此,甄晓娴也没有丝毫怨言。她们一家三口靠的就是这份稳定的收入,每个月末就把下个月的工资预算出去了,所以,没了这份儿收入,他们一家真就得去喝西北风。
本以为终于周末了,可以松口气儿了。然而成家立业过日子,大事小情从不间断,事实上是越到周末越忙活,很多事情在不经意间就堆积到这两天。等周一早上整装上班时,反而有种逃离现场的轻松感。但即使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之后,依然不能阻止甄晓娴在每一个周五到来之时,心里冉冉升起的那个关于周末的美好畅想……
这是个年根前的周末。早以前甄晓娴就跟大姐晓雅商量好,去看望爸爸生前的拜把子革新伯伯是一桩;顺便去大姐晓雅家走走,送去过节的吃食这是第二桩,前两天王鹏发小的爸爸突然半身不遂住了院,也得紧着去看看,早看迟不看,左右这点事儿,这是第三桩。粗粗算下来,就这个周末,甄晓娴需要探亲访友走三波,外带陪帅帅上两个兴趣班。
乘前一阵儿淘宝年货节,走亲访友的东西倒是提早置备齐了,不用甄晓娴现着买东西,这算省了一遭劳心费神的苦。要说,这个网购还真是好。第一省了钱,这一堆东西去趟超市怎么也得贵上百儿八十块,有这百儿八十块钱,又能给帅帅买套精装版《十万个为什么》。第二,省了时间,出趟门怎么也得小半天,有这小半天她又可以在家里哪怕坐着歇一会儿。关键是省心啊!
她的时间和钱就是这样一点点省出来的,她的日子也是这样算计着过来的。所以,外人眼里也还混了个鲜亮可人儿,貌似吃穿不愁的样子。
甄晓娴一早起来就算计着规划了当天行程:先去看甄晓雅,跟甄晓雅汇合了再去看革新伯伯,把这两件大事儿解决了,下午四点半才可以比较从容地陪帅帅上辅导班……
甄晓娴起的早,出门却并不早。伺候一家人吃了早饭,又让帅帅听了半小时英语,收拾好屋子换上出门的衣服,磨磨唧唧出门时已近十点钟。王鹏开出租车把晓娴娘俩放到晓雅家小区门口,调转车头急急慌慌走了,年根儿下正是出租车生意的好季节,跑一单是一单。再说了,每到过年哪儿哪儿都要钱,不抓紧了多跑几单怎能行。甄晓娴看着王鹏远去的出租车发愣,心想,看着挺忙,怎么就拿不到家里钱呢!
甄晓娴叹口气又转身往甄晓雅家走去。她双手占的满满的,没法拉帅帅,只好让他在前面一个人走路,自己拎着东西跟在后边。晓娴的双手,一手提着两兜水果一手提了两兜广味腊肠。一份给革新伯伯,一份给大姐晓雅家。给晓雅家的东西她一直挺犯难,大姐晓雅倒没什么,但她总担心东西不对大姐夫胃口。有几年她总不知道送姐夫什么好,自从她知道刘中禹好广式腊肠这一口,晓娴每年都特特给他买来吃,果然刘中禹很是喜欢。
帅帅帮着摁了门铃,来开门的是晓雅。一进屋甄晓娴就发现姐夫刘中禹和外甥女贝贝坐在餐桌上,两人面前壮观地摊了一堆书本,一副兵临城下的阵势。贝贝今年初三,转年就要中考,这且不说,关键再有一半周就是期末考,眼下正是复习要劲儿的时候。果然,刘中禹给她打声招呼,就又低头沉思琢磨贝贝的卷子了。贝贝见了帅帅和晓娴, 忍不住小孩子天性,眼睛一亮露出贪玩儿的神色,刘中禹严肃地看了贝贝一眼,贝贝马上低下头看卷子。
晓娴到晓雅家时将近十一点,晓雅想留晓娴娘俩先吃午饭,晓娴一看姐夫和贝贝这阵势,非常识趣地说:“不了不了。”又赶紧提醒晓雅:“姐,咱们走吧,去看革新伯伯。”本来也是姐俩商量好了的事儿,晓雅答应着说:“那好。”
临走,甄晓娴从兜里掏出一枚塑封好的熊猫币给了贝贝:“贝贝,小姨过年就不给你别的了,这个给你,攒着吧!”甄晓娴每年都给子侄一人一块熊猫币,这也是她能力的极限!再多实在也就没有了。
然而,帅帅却拖着小屁股不想走。可怜巴巴要跟姐姐玩儿,要看姐姐的《小哥白尼》。晓娴只好哄劝:“帅帅乖,你看姐姐忙着复习考试,我们不能打扰姐姐,等姐姐考完试我带你们一起吃寿司,帅帅是个乖孩子,最懂事儿了,对吧,帅帅,不能打扰姐姐学习……”
晓雅晓娴姐俩带着心不甘情不愿撅着嘴巴的帅帅出了门,去看革新伯伯。革新伯伯是爸爸年轻时的拜把子兄弟,尤其甄爸爸在世时,革新伯伯在生意上不少帮忙。甄爸爸去世,甄妈妈都嘱咐姐俩过年过节的去看看这个恩人。革新伯伯刚搬了家有个小两年的样子,新小区,姐俩一共也没去过几次,具体在哪儿并不确定也只是隐约记得大概位置罢了。所以甄晓雅开车时格外小心,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生怕错过了路口走错了路。
还好,磨磨唧唧地,总算顺利找到了革新伯伯住的小区。然而,姐俩开车进了小区却记不得楼牌号码,晓雅车技一般路况又生,只好让晓娴看手机短信找革新伯伯家具体地址。片刻时间晓娴就找着了:3号楼。咱们得找到3号楼。
小区里的路曲里拐弯,路边的临时车位里密密麻麻泊满车。甄晓雅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左转右转绕来绕去找车位。 功夫不负有心人,前面居然出现一个空车位,甄晓雅眼睛一亮,嘘口气,紧着停了过去。
从车上下来后,甄晓雅姐俩同时抬头看楼排号,眼前这栋是25号楼。环顾四周,全是二十几号三十号楼,这可去哪儿找3号楼,出门以前给革新伯伯打电话,革新伯伯还特意提醒她姐俩,他自己中午有个饭局,十一点钟要出门,这眼看着已经过了十一点。
姐俩有些心急,看见旁边健身器材上健身的老头就跑过去问:“请问,3号楼在哪个位置?”
“3号楼?3号楼在东区,这是西区。出了这个小区,左拐再右拐走到尽头就是东区。”老爷子停下健身热心地给她们指路。
姐俩听了老爷子的话立马懵圈。开车去吧,路实在不好走,停车不便还得调头,甄晓雅打心眼儿里犯怵。不开车吧,显见要步行好一段儿路,怎么办?姐俩一咬牙,拎起大包小兜,拉着帅帅小手,步行出西区进东区左拐右拐找革新伯伯家……
“革新伯伯肯定等急了!”晓娴忍不住说:“伯伯电话里说,今天中午的饭局是他作东,要早点儿去酒店!”
“可是,我怎么越走越觉得不对呀,晓娴,咱以前来过,感觉不是这个结构啊……”晓雅急匆匆赶路时不时抬头找楼牌号,她越看越不对,忍不住纳闷地跟晓娴说。
“当你老了……”果然,就在甄晓雅犹疑间,革新伯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晓雅摁了接听键跟革新伯伯说:伯伯,我们马上就3号楼了……
“孩子,不是3号楼。”革新伯伯说道。
“不是3号楼?”晓雅愣了:“晓娴,让你看的地址,到底几号楼啊?”
“3号楼。”晓娴肯定地回答。
晓雅只好自己打开手机短信看革新伯伯给的地址:30号楼3–302!晓雅一下子怒了,气急败坏道:“晓娴,你怎么搞的,连个楼排号都看错了,是30号楼不是3号楼,你把单元号看成了楼排号。你,你还天天跟数字打交道,怎么连这点儿职业敏感性都没有……简直……”
晓娴无地自容不敢吭声,姐俩只好迅即转身原路返回。
“妈妈,我想尿尿。”走着走着,帅帅突然拖着屁股可怜巴巴仰起小脸跟晓娴说。
“马上马上就到了。”甄晓娴连拉带扯拽着帅帅的手边走边说。
简直是越忙越乱。甄晓雅听了帅帅的话更加心烦意混乱:“咱们停车的地方就对着呢,这,走出来还得走回去……”晓雅还想说狠话,突然想起晓娴最近状态,马上收了口道:“哎,咱们姊妹都是些脑子不够使的主儿……不过晓娴,你看这次可是事实,不是我瞎说,你净出这样的错,你只跟我这样呢,还是跟别人也这样……”
晓娴低着头只管走路……
“晓娴,总觉得你这半年跟丢了魂儿一样……”
晓娴并不辩解依然匆匆走路。
“妈妈,妈妈我想尿尿,我憋不住了。”帅帅已经第N次央求晓娴。
“晓娴,你带帅帅撒尿,我先去找革新伯伯,省得革新伯伯等急了。”
“那—-”晓娴只好目送大姐甄晓雅拎着大兜小裹跌跌撞撞一路向前,自己拉起帅帅转身找旁边墙角旮旯去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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