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上广到云贵广

从北上广到云贵广

“Goodbye!”风中单词的声音似乎随着车辆发动而延长了，等白色的车尾带着灰色的尾气消失在车流中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深秋了。

云南的苍山洱海、上关花、下关风、广西桂林的山、水以及贵州的百里杜鹃和黄果树似乎都在过去的时间里死的彻彻底底。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还仅仅只是上个月的旅途而已。但现在我站在街边，抽着廉价的香烟，突然就觉得那些都是无比遥远的事情。

耳机里响着石原贵雅的《Guard you》,熟悉的吉他旋律让我沉醉。一边听歌，一边目朝高铁站的出口，等人流慢慢从出站口出来，我发觉自己的内心开始甜蜜起来。不知道是歌声的作用，还是因为期待她的到来，我难得笑容的脸竟然自信的笑了起来。等亲眼看到她拖着银色的行李箱出来时，我的内心一阵温暖。“三年不见，果然‘女大十八变’!”

见我在外面侯着，她的脸色稍微有点微红，“真抱歉，这段时间还要你陪着我。”

“没什么，我不是你兄弟吗？这点事不至于麻烦。”我替她拉着行李上了叫来的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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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相识那时是在大一。图书馆平常的邂逅而已，我莫名成了她兄弟。她喜欢读太宰治的文学，不过太宰治死得太早，她一直抱怨来着。我原本以为她是那种安静的文学少女，但是随着平常交往的深入，我发现她除了太宰治外还特别喜欢科幻文学，与科幻文学相关的漫威更是她的最爱。她叫我陪她去看复联，可惜我一直没陪她去。

大学的生活虽然是所谓的散漫，但反而散漫的生活时间过得更加快。等我还没反应过来，已是最后一年。我和她的关系仍旧单纯的可怕。微信里面兄弟来往，有时尬的要死，我都怀疑自己是否和她关系不错。前面的几年，偶尔陪她出去走走，偶尔陪她去看看一般的喜剧电影，生活似乎就围绕着散步和电影这两种东西。

大一后半期时，她问我说认不认识帅气的男生，同时还要人品好。可惜我没介绍给她。为什么，我或许真的不太明白。一想到她要认识别的男孩，我就特别在意。有时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观察她周边的人，最好甄别出谁坏谁好。我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好笑，上了大学，心中却还是个幼稚的男孩。面对自己心里的感受，我知道自己明白。但是在现在这个状况下，我觉得自己做不了什么。于是和她一直做兄弟直到毕业。她说她想考研，问我要不要一起，但最后我没去。大学的生活让我愈加想挣脱校园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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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的联系从第一天开始往后数一百天，消息的回复速度愈加减速。我躺在自己租来的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但她迟迟没发来消息。这个时候，是我毕业的284天。在284天里，我无数次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再往后数的天数亦复如是。有时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觉得她都不是我“兄弟”。“我跟她，大概只是一种难以道明的暧昧罢了。”无数个独身的晚上，我喝着12块钱的鸡尾酒，站在生锈的阳台上望着乌云遮蔽的月亮。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像电影中在空中浮现她的样貌该多好。可是时间越久，我发现自己对她的记忆越是模糊。有时我点开相册翻阅她以前的照片，我发现自己竟然不记得她是谁了。

毕业的第二年，我在广西暂时安稳了。工作、住房等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磨折后总算安置好。我搬进新家，第二天买好家具，第三天正式到公司报到。广西，一个和平安宁的小镇，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就越发觉得自己适合慢生活。毕业后第一年在广州打拼了一段实习，但是最后我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广州那样的快速化。每天早上快速洗漱、每天中午快速补觉、每天晚上快速打卡，对于一般人来说的日常却变成了我的灾难。工作上的慢性子更让我惹得上级不开心，最后早早结束实习。离开广州的那天，我坐上前往广州南站的地铁，地铁里的人们熙熙攘攘，各自疲劳的面孔让我难过。离开，或许是个错误。但不离开，更是错误。带着彷徨的心理我来到了广西。广东与广西，一个方位名词之差，经济、文化完全是另一幅模样。我突然觉得，广西或许没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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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柳州到永州然后转乘回来，有时我就这样花费着车费不带目的的在这几个比较近的地方来来往往。我喜欢那种坐在高铁里望向窗外的感觉。窗外的风景倒退时常让我觉得自己在被不断物化，然后融入了自然。同时感情也仿佛被升华一样，达到了类似心流的状态。不过，幸好车费不是很贵，一周来往两三次还是可以承担得来。广西的一年时光，我的个性完全变成安安静静的类型了。我喜欢独身一人，所以几乎除了工作、聊段子外我都不怎么与别人频繁交往，于是环境里我和每个人交谈甚欢，但是回到灵魂里其实我独自的很，可以说孤独也行。有时走在晚间的河边风景带，柳条垂到我的脸上，我才发觉自己在漫无目的的散步。河面平稳，偶尔映照对面房屋的灯光，这倒不显得诧异，反而让我越加觉得安静起来。平和的日常，不就是这样嘛。我觉得我追求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一种生活。

听我说完我的三年大致经历，她拿起装着无糖可乐的杯子叫服务员再来一杯。

“想听听我的事情吗？”

她说她原本打算考研，但是就在考研那几天她母亲却突然发病。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想，没多久她母亲去世了。她说她实在不理解母亲为何选在那个时候去世。母亲一去世，她说她突然觉得没什么追求了。“以前都是母亲安排一切，从初中起她便喜欢为我安置一切事情，甚至大二回家过年还特意找了个相亲的。我记得开学的时候和你讲过的。”

母亲去世一个月后她在北京找了份工作，她说幸好在北京有熟人，否则能不能找到工作都是个未知数。她说北京的日子累得像条狗，劳累一年后她从北京转到广州市。听到这，我大惊失色，“你是几月走的？”“八月份，怎么了？”“真巧，那恰巧是我离开的月份。”她把吸管从杯子里抽出朝我喷了一段可乐。“妈耶，你怎么当时都不联系我？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见了吧！”“确实，一年多没见了。不过，那时我们已经快半年没好好聊过天了吧，你时断时续回消息，不是吗？”“哎呀，工作太忙了。”我和她相视而笑，转而她又朝我喷了一段可乐。

她到广西来找我，原因她没说。不过从她时常流露的表情看的出，她必定是遭受了什么苦难，而我是她兄弟，所以前来寻求慰藉。在小镇街道流连的几天，她时常出现呆滞的表情。有时和她在咖啡馆喝着咖啡，她突然看着窗外就暂停住了一般。也有时在晚间散步，我和她谈起过去在校区晚上散步的经历，起初她还可以勉强回复几句似是而非的场景 ，但走着走着她就突然掉队了，一个人落在后面止步凝视灯光。她的状态让我有些担心。这样的她我从未见过，难道是因为感情方面的？一个女人能够为之如此难过的事情除去爱情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果不其然，她说是因为感情问题才过来找我的，她说她想逃避一阵子上海的他。听着“他”这个字，我内心莫名一阵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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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她直言不讳的片刻，我说出了埋藏在我心里长久的感受，“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喜欢你来着。”“这个只要不是傻瓜，我觉得是个人都知道。所以我在大学才没找男朋友一直陪着你，可惜，你这个家伙不会主动。其实吧，我当时一直等你来着。那个时候考研，我其实想自己表白的，但是你却走了。你不知道那段时间，从聊天开始尬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主动晚了。”

她能够这么直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看着我惊讶得发红的表情她一阵笑声，“都是成年人了要不要这么单纯，你难道还没有找过女朋友？”“我确实没找，到现在还单身来着。”她的笑声突然止住，她望着我，然后凝视着我的眼睛，“大兄弟，你好傻……”

她来的第二个周末，我说我带她去云南和贵州旅行，她半秒都没思考直接同意。“啊，最近在广西待腻了，桂林山水看完了，螺蛳粉也吃撑了，而且还去家乡东安溜了一圈，是该去其他地方走走了。”

“云南的苍山洱海我和他去过一次，不过上关和下关没去。还有贵州，我都不知道哪儿有什么著名的景观。快点，向我推荐推荐。”我和她坐在米色的沙发上，她的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能够感觉到她的呼吸以及胸口的起伏。我和她似乎从未如此亲近过。

“他怎么不带你去上关和下关呢？算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再去趟苍山洱海吧，毕竟这次我陪你，然后再去上关和下关。至于贵州，我一直想去看看黄果树瀑布和百里杜鹃，怎么，感兴趣不？”

“当然了，这还是我跟你的第一次双人游对吧，大兄弟!”看着她甜蜜的笑脸，我觉得胸口有些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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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西到贵州是我和她的第一站，贵州“天无三日晴”的说法的确如此，我和她刚到贵州市那天天就下起了细雨。贵州这座城市似乎陷入了雨的安静之中。天空灰色，光线有时阴沉晦涩。

从贵州到云南是我和她的第二站。苍山洱海的旅途结束后就是去上关和下关。在苍山洱海边我和她合影，然后在洱海边租了个短期住宿，在洱海边玩了三天两夜。在这几天里，我发现她的性格比以往我认识的更加开放了。上台演唱、对酒拼桌、扯着嗓子吼海这些都让我措手不及。

我说自己喜欢安静的品味景色，她笑着说我还是老样子没改变，“文艺青年哦，怎么还没变成大叔，快快把你变成抠脚大叔吧，哈哈。”她拿起桌上的话筒，跟着一旁的《心花路放》唱起黄渤的歌来。

回广西的高铁上，她的他打来了电话。她从我身边起身去了厕所。看她拿着手机不悦的走开，我觉得自己又要失去她了。这种感觉一直蔓延到下车，我看她的眼神一直在闪避。

“我后天可能就要回上海了，你怎么打算？”她取下耳机朝我问到。

“继续现在的生活，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说缺了你我生活就不完整么？我一个大男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伤感的。”

“那就好。果然是我大兄弟。对了，明天再陪我回趟东安，我想去拜拜我妈。”

去东安的路上，她靠在我身上睡着了。似乎是晕车。不过她晕高铁，这似乎是我知道的头一遭。在东安东下了站，这里倒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繁华。从出站口出来后，外面是清一色的的士司机在拉客。我和她坐上了一辆白色的奥迪，她说去同心路。她说她父亲现在还住在同心路没有搬走，似乎是因为母亲的过去在这里，她说父亲和母亲关系一向挺好。我听着她的话然后不断回复“哦、是嘛、也是”之类的话。来到东安反而让我觉得不宁静，我的心在剧烈的跳着。我真希望这一天能够慢点，再继续慢点。

我和她在同心路下车，她从十字路口的左侧走去，我跟在她后面，周遭稍微有点熟悉的环境让我感到不舒服。东安跟我工作的地方环境差不多，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县城。在同心路这一带还有一些老建筑。她父亲就在某栋比较老的楼层里。上一次到东安我被她父亲当成了她男朋友，经过好一阵解释才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下午上完香，晚上我和她便又回了广西。下午她上香的时候突然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扶着她但她一直不肯停下泪水。我不知道她还经历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向我说清楚。但我知道，既然不肯说，多半是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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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是她离开的日子。早上的天空异常阴沉，八点左右飘起了细雨。天气似乎在宣告这一天我的心情。她的机票时间定在11点。我为了她买了碗螺蛳粉，气味在屋子里飘荡。不久她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你内衣露出来了，哇，还是粉色的。”我指着她的肩膀说到。

“漂亮不，这内衣的颜色？啊哈，兴奋了嘛，不会真的兴奋了吧。”

“不跟你开玩笑了，昨晚玩手机玩久了。”

“和他通电话，还是？”我突然问到。

她说没，昨晚她只是想买点东西，但是一直挑来选去没着落。然后又去追剧，所以睡得比平时晚了很久很久。我觉得她这解释无法让我信服，“肯定是睡不着吧！”

匆匆漱口洗脸，一碗螺蛳粉下肚，她瞬间变精神了。“等我化化妆，化完妆再去打车。”

等她化完妆出来已经十点左右，她又换回了初来的那一套衣服。“我走了别想我，大兄弟。”

我说我不会的，她笑着上了车。等汽车发动，她伸出脖子来大声喊了一句“Goodbye”。不过这一声似乎传了许久才传到我耳中，等我听到“Goodbye”时汽车已经夹着灰色的尾气逐渐远去。

她走了。有时我独自走在街上，看见有和她穿着相同颜色服饰的女孩，或者蹬着同样颜色的高跟的女孩，也许是戴着同色的金丝眼镜的女孩，我都会加快脚步上前去看看女孩的容貌。这对我来说是没理由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