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本文存在虚构成分,并非完全的真实历史
一、
黑海南岸,阿波罗尼亚港。
落日宛在地平线上,在晚霞的映射下,水波泛起粼粼红光。挂着白底黄十字旗帜的大型船队有序地进港、卸货、装运,工人沉默着,搬运着。
工人们突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因为他们发现,阿波罗尼亚的官员出人意料地现身了,他们簇拥着从旗舰上走下的两名使者模样的男子。
“不知忒拉绪布罗斯大人有何指示?”城邦官员恭敬地问道。
“主要有两件事。”使者从容地回应,“第一呢,是要检查一下阿波罗尼亚的垦殖情况……第二,大人想要见一见居留此地的两位贤哲。”
“好说,好说。”官员点头承应着,“那还请两位移步总督府,我们准备了晚宴。”
“且慢,还是让我们先考察一下百姓的情况吧。”一名使者摆了摆手,示意簇拥的官员分开一条小道,“不要跟过来。”
“不要慌,我们只是想问一问人们对这里的生活满不满意。”另一名使者笑着向发愣的官员们解释道。忽然,他的眼睛直了,面上露出喜色,“那……那不是阿那克西曼德嘛,喂,你们先退下——”使者望见步道尽头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便喝令让一众官员解散;本人却并不上前,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视野中正在讨论着什么的两人。
“师父,你说每样东西都会朝着它的对立面滑动,我还是不太理解……”较年轻的男孩子挠了挠脑袋,露出茫然的神色。
“是的,每样东西都会朝着它的对立面滑动,而且每时每刻都是这样,它们在时间,或者说,在必然性的尺度上运动着……”阿那克西曼德耐心地解释起来。
“但是,拿火烤一块铁块,它总有一个升温的过程啊,它又是怎样朝冷的维度滑动呢?”青年还是不解。
“你对对立相互转换的理解太僵硬了,就拿烧铁块的例子来讲,在加热的时候,铁块内部总有着变冷的倾向,它之所以没有变冷是因为变热的倾向超越了变冷的倾向……如果你把时间尺度拉长,你就能看到它注定是会向相反维度变化的。”阿那克西曼德继续说道。
青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尊敬的贤哲大人——”早已观察多时的使者跳了出来,向两人问候了一声。
阿那克西曼德面带微笑的脸庞忽然僵硬了起来,“怎么,是米利都的主人又有事相求吗?”
使者苦笑着点点头。
“我说过,我从不过问政治。”阿那克西曼德淡淡地说。
“我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大人的要求并不高,他肯定不会让您参与政策制订的。”使者恳求道,“就像您的师父那样,他只是想借用一下您的理论……”
“那他为什么不再去找泰勒斯?我师父帮过他一次,就肯定会帮第二次。”
“泰勒斯现在远在埃及……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使者犹豫着答道。
“恐怕是因为,师祖的理论已经完全闭合了吧。”青年努了努嘴,“忒拉绪布罗斯大人想要的肯定是一种新的理论。”
“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阿那克西曼德拒绝道。“西美尼,我们走。”
“等等……”使者还想多说两句,却拦不住两人。“这可怎么办呢?”
二、
阿那克西曼德师徒回到住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最后一抹霞光也已被黑暗吞噬。
阿那克西美尼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仿佛有一只蝴蝶在他的胃里翻腾不休。
两人的脸庞在烛光显现。阿那克西曼德背后,是那幅他亲自绘制的世界地图,在微光中仿佛是头张大巨口想要吞噬一切的野兽。
阿那克西曼德的世界地图谁将一统这混乱的天下呢?阿那克西美尼默默地想着,是吕底亚人,是腓尼基人,是波斯人,还是希腊人?民族与民族在大洲的缝隙之间肆意生长着、竞争着,它们就像一锅不断旋转、不断运动的热粥……
阿那克西曼德注意到了徒弟的视线,于是转过身去,凝视着地图,充满深意地开口道,“世界是万般斑斓的,我们的使命是从万亿种偶然性、有限性中挑出一种最具有普遍意义的、最接近永恒的物,把它作为始基,把它作为本源,万物都从它当中展开。”
大一统。我们为什么要如此执迷于大一统?
“统一本身就包含着和谐。”阿那克西曼德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进了里屋,留下默默发愣的弟子。
青年竭力回忆着老师的理论。阿那克西曼德否定了师祖“万物始于水”的说法,而是提出了“无限定者”的概念。无限定者,无边无界,无形无限,无限定者本身没有起源,但它却是万物的起源。土、水、火、风四大元素都是由它生成的,最后也要复归到它当中去。
无限定者包裹着大地与海洋,大地与海洋!多么亲切的词语!对于人类来说,大地就是他们的故土,海洋就是他们母亲的子宫!阿那克西曼德坚持,人类是从海洋生物中演化而来的。
比起泰勒斯说“万物都是水”,阿那克西美尼还是觉得师父的说法更有说服力。
在微弱烛光明灭不定的黑暗中,青年忽然感到了一种真实感,一种实在感。他抓住了什么东西,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呼吸。循环,流转,扩散,凝实,所有机制背后的东西,是什么呢?
那就是无限定者,阿派朗吗?
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他身后。
青年吓了一跳,急急转身,却发现来人正是傍晚碰见的使者。
“阿那克西美尼……”使者压低声音道,“你师傅不愿离开,那你呢?”
阿那克西美尼迟疑起来。
“我看到你的眼睛里有火光,你的眼眸里有星辰。你注定不是一位书斋式的冥想家。”使者进一步劝说道。“来吧,米利都需要她忠诚的公民,米利都需要你。你不仅仅是在为忒拉绪布罗斯奋斗,更是在为米利都奋斗。”
终于,阿那克西美尼缓缓点了点头。
“我在为米利都而战。”青年喃喃道。
“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我催眠吗?”阿那克西曼德的声音忽然从里屋中响起。他推开房门,走到两人中间。
阿那克西美尼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
师父长叹一声,“也罢,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便阻拦——不过,你可知道,当年你师祖的理论是怎样被利用的吗?”
使者识趣地悄悄退到黑暗中。
“泰勒斯把水神、土神、火神和风神统统打倒,代之以四大基本元素,世界万物由四大元素填充。确切地说,元素论是另一位哲学家的创造……不过,是泰勒斯将水元素提升到世界始基的地位,万物始于水,水比火凝实而又比土灵动,它是一个中介者。”
“一开始,人们都当它是一种异端邪说,没有太理会。后来信的人越来越多,当局没办法,既然打不过,那就纳为己用呗。好巧不巧,那时忒拉绪布罗斯刚刚上台,为了应对吕底亚人的频频挑衅,决定扩充武备。钱从哪里来?是不是要和大商人合作?”
“那我们的筹码在哪里呢?怎么才能让商人们乖乖掏钱呢?增税,不妥;不如免费帮他们做一次广告吧。你知道,商人天天往海上跑,花钱如流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水;而土地贵族嘛,毫无疑问就和土联系到一起去了;火呢,谁像火一样势不可挡?除了军人以外,没有别的了;剩下就只剩下我们知识分子了,知识分子可以为任何阶层服务,不正像风一样无拘无束嘛?如果说水是万物之源,其余元素都由它转变而来,那不正好讨商人们欢喜吗?这样,大家见到商人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投去恭敬的目光——”
“可我要说,这是对水本源说最庸俗的应用。”阿那克西曼德摇了摇头,“或许泰勒斯不介意,但这样来的话大家都不会记得他最初始的意思了。别忘了,他还说,万物充满了灵魂,万物充盈着生命力,在生命力的驱动下永恒运动着,这生命力,就是水的特质,不断变化、运动的特质。我们讲究的是什么?西美尼,你知道吗?”
“是……变化的一?”阿那克西美尼不是很确定。
“没错,以一统多,一是变化的一,多是混乱的多。我希望,你别把这一点给忘了。”说完这些,阿那克西曼德仿佛苍老了许多,“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师父……”阿那克西美尼的眼眶湿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既然世界能用全整的“一”来概括斑斓的“多”,那么,全希腊会不会最终也能出现一个至高的“一”来统领所有城邦呢?不仅是全希腊,全世界为什么不呢?阿那克西美尼暗暗攥拳,心底有一团火在燃烧。
三、
回到米利都后,阿那克西美尼得知了当前的局势。原先翻云覆雨的商人阶层因为在海上频频遭到吕底亚海盗的劫掠,而海外贸易也受到伊奥尼亚其他城邦的排挤,愈发无法与日渐崛起的土地贵族抗衡。
于是,城邦之主忒拉绪布罗斯决定联合火、风、水的力量,压制一下土的气焰。政策上,颁布了限制不动产遗产继承的法令;同时,动用军队铲除了几个挪用工程款项私用的土地贵族。现在,就需要知识分子出力了。
他们需要一个理念,来统合人心。
阿那克西美尼忽然意识的,师父原来的理论足以解决问题。师父强调的是什么?是无限定者,它比风更难以捉摸,它无边无界……四大元素里,风也没有界限,火,水自然也没有,唯一有界限的,就是土!
所有元素都始于无界限者,最终都要复归于此。那么,在循环转换之中,无形中不就形成了一条等级链条?土距离无界限者最远,难道不就是最低级的那一种吗?
阿那克西美尼向忒拉绪布罗斯阐述了他师父的想法。
过了些日子,阿那克西美尼在和集市里贩卖农产品的小农闲聊时,听到对方总是抱怨最近地主老爷们脾气无缘无故的很暴躁。
旁边手工艺品小商贩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上面变风向了,地主老爷们的好日子到头喽。以后,他们的地位不仅不如商人,更不如军人和知识分子了……”
阿那克西美尼感到有些快慰。他证明了,哲学不再是“无用之学”了,他也能为城邦做贡献!
就像祖师爷为了证明哲学家能赚钱,在预测天象得知橄榄会丰收之后大量购入榨汁机,结果狠狠赚了一笔一样。阿那克西美尼满足了。
四、
时光似箭,岁月如梭。一转眼,七年过去了。
这七年里,阿那克西美尼再也没听到师父的消息,反而收到了泰勒斯辞世的噩耗。而他本人也提出了一些富有深意的论述。忒拉绪布罗斯建议他收徒教学,但阿那克西美尼拒绝了,他声称“我的思想还没有成熟到足以教授的地步”。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阿那克西美尼远离了城邦的政治生活。他从来没有忘记师父的嘱咐。面对宇宙永恒的、普遍的“一”的召唤,泰勒斯给出的答案是水,阿那克西曼德给出的答案是无限定者阿派朗,他阿那克西美尼呢?
他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在于,生命已经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他必须传递自己的答案。
为此,他苦思冥想,他绞尽脑汁,他拼命找寻着老师与师祖理论中的漏洞。然而,始终没有一种更好的想法。
一天,阿那克西美尼准备用晚餐。来自斯基泰的仆人温顺地站在他身后。那是个年轻的男孩,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正当他见到烛台上的蜡烛快要燃尽了,于是准备换一颗新的时,却被主人拦住了——
阿那克西美尼怔怔地盯着忽明忽灭的蜡烛。某种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七年前,在阿波罗尼亚的小屋里,年轻人和他的师父,光明与黑暗交织着,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气流涌动着、流转着,他在自己的呼吸中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生命!
对啦!他怎么这么糊涂!
万物的始基不是水,不是无限定者,是气!泰勒斯说,水赋予了万物以生命,但实际上,生命本身的存在要依托于气。阿那克西曼德的阿派朗主义已经很完善了,但他只说无限定者派生出万物,却没有解释万物转化的规定性从何而来。而且,无限定者,本身是不存在的,是不能被我们把握的,这样的本源,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万物亿万种偶然性与有限性找到。
气冷而聚,聚而刮风,风而凝云,云凝成雨,雨凝为土……紧密度越来越大,最终凝成石头,石聚则成山;气暖而散,散而热,热而虚,虚而成火,紧密度越来越小,最终消散于无形。
“主人……您怎么了?”仆人有些惊骇地望着阿那克西美尼一瞬间兴奋狂乱的样子,在他眼中,主人一直都是十分冷静的智者。
“孩子,你知道毛毡是怎么被制作出来的吗?”阿那克西美尼抓住了男孩的手掌。
仆人困惑地摇了摇头。
“把羊毛放到水里搅拌,变成糊状,压扁,暴晒,风干——这其实是一个实体化的过程,火、光、水、风施加自己的能量,毛皮成为能量的接受者,最终成为一种更为凝实的状态。”
“气想要派生出万物,有两个方向:一是超实体化,稀疏化;二是实体化,凝实化。在这两个过程中,派生出的物是受动者,参与派生过程的物是施动者……于是,有了我们万般斑斓的世界。”
“抱歉,我没听懂。”
“我再举个例子吧……”阿那克西美尼面带喜色地开始了讲解……
在阿那克西美尼沉寂的日子里,米利都这颗伊奥尼亚地区最闪耀的珍珠却日益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虽然忒拉绪布罗斯摆平了国内的阶层纷争,但却无法忽视始终蠢蠢欲动的吕底亚王国。在北方,包括阿波罗尼亚在内的一众黑海沿岸殖民城市也频频遭受北方斯基泰人的洗劫。
米利都迫切地面临着“向何处去”的问题。
终于,吕底亚人按捺不住,向伊奥尼亚伸出了魔爪。米拉萨、俄卡、米乌斯等城邦一个接一个地沦陷了。狂妄的吕底亚国王阿律阿铁斯二世御驾亲征,连续两次击败了米利都的军队。
城主忒拉绪布罗斯一边向柯林斯的佩里安德求援,一边积极统合国内力量。
意识到局势紧迫性的阿那克西美尼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奔走呼号,呼吁伊奥尼亚人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强敌。他在一次演说中如此提到:
“伊奥尼亚人为了保卫共同的自由,就要和吕底亚作战,这样,我们也就不再希望和平了。当遭到毁灭或奴役的威胁时,阿那克西美尼如何能再继续研究真理呢?!”
忒拉绪布罗斯提议阿那克西美尼将自己的理论贡献出来,作为城邦各阶层合作的思想基础。
阿那克西美尼却不太愿意:“我当初毫不犹豫地拿出老师的理论献给城邦,是因为那不是我创造的。后来,我才发现,一个理论对于哲学家来说,就是他的孩子。当哲学家在他的两重身份之间切换时,他苦命的孩子就必定要遭殃了,这对于孩子来说,近乎一种无礼的调戏。”
“忒拉绪布罗斯大人,不是我不愿意为城邦效力,而是因为我感觉到我对自己的孩子负有责任与义务。”他认真地解释道。
忒拉绪布罗斯只好作罢。
吕底亚人再一次围住了米利都城。雅典娜的神庙和米利都人的土地一同被付之一炬。
正当阿那克西美尼感觉到有些绝望的时候,他却在大街上听到有两个青年在谈论自己的理论:
“真的好可恶……吕底亚人,他们把神庙都给烧了。”
“现在,米利都人已经团结起来了,是不好惹的。新的研究表明,无论是水、风还是土、火,都是由气转换而来的,四大元素都是气的孩子;无论是商人、知识分子还是地主、军人,都应该紧紧团结在米利都周围。米利都母亲!如果吕底亚人想要吃掉我们,起码得崩掉几颗牙!”
阿那克西美尼感到有些晕眩,显然,这是一种实用主义取向的解读。他的孩子…终究还是躲不过这样的命运吗?他感觉到自己被背叛了,忒拉绪布罗斯当初可是向他妥协了的。
旧神被扳倒了,新神却被树立起来,还是利用他的理论,他的孩子!他忽然觉得,崇拜水神、火神与崇拜米利都,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并不意味着他对米利都没有特殊的情感。他只是不愿意他亲爱的母亲变成《神谱》里那般僵死的、至高的、无可违逆的存在。
阿那克西美尼失魂落魄地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渡口。阿波罗尼亚,师父,你还好吗?
五、
时过境迁,随着米利都的衰弱,阿波罗尼亚逐渐摆脱了母亲的控制,成为黑海沿岸众多商业都市中不起眼的一个。
阿那克西曼德变化不大,依然是他离开时的模样。看到弟子回来,老师露出了笑容。但在得知米利都局势之后,阿那克西曼德便拉下脸来:
“在这个时候抛弃你的城邦,却又假惺惺地说爱她,这难道不是一种虚伪吗?”
“不,不!是忒拉绪布罗斯大人背叛了我……他利用了我的孩子。”阿那克西美尼反驳说,但迅速地表现出愧疚来,“我……真的很痛苦。”
“你和那些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小孩子,有什么不同?”阿那克西曼德训斥道,“现在,要么跟着我,回米利都;要么就呆在这儿,永远也别回去了——既然你不认你的母亲。”
“我……我……”阿那克西美尼哽咽着,艰难地呼吸着。他感觉面前的这尊雕像线条忽然硬朗了起来。
耗费多日,两人回到米利都时,却发现城邦已经转危为安了。
原来,吕底亚国王阿律阿铁斯忽得恶疾,先知说,这是因为得罪了雅典娜;想要治病,先得修好雅典娜神庙。无奈之下,阿律阿铁斯提议暂时休战。
而机智的忒拉绪布罗斯知道,这只是一时的和平。想要长久的和平,就必须显示出力量。于是,他拿出城池仅剩的食物,在吕底亚使者到来时举办大型宴会,奢华程度不输平时;吕底亚人一见米利都尚有余力,不敢再有所怠慢。此外,柯林斯前来的使者明里调解,暗中站队米利都,也给吕底亚人造成了一定的威慑。
最终,阿律阿铁斯签订了和米利都的结盟条约——不仅仅是和平条约。这个盟约给米利都带来了长达数十年的和平光景——直到后来的波斯西侵才被打破。
另一边,虽然师徒一度产生了矛盾,两人却达成了一个共识:哲学是哲学,政治是政治,哲学家在切换身份的时候不可随意!
在米利都的海滩上,老者与中年人眺望大海。
“你说,哲学家的理论是他的孩子……我感觉这一点不妥。”阿那克西曼德忽然望向弟子,“如果他发现的是真理,真理是属于所有人的,而不仅仅属于他自己;如果他发现的不是真理,那么抱着谬误不放、甚至还想独占谬误的哲学家岂不是很荒唐?”
阿那克西美尼脸庞一红,微微张嘴,想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点点头。“……您说的对。不过我还是保留我的想法,我反对的是对我的理论进行盲目的扭曲。”
“行啦,我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你的气动一元论确实很有想法。”师父夸赞道。
“不敢当不敢当,没有师父的启发,我是断然想不出来的。”阿那克西美尼谦虚地说。
现在,潮涨潮落,日升日落,花开花闭,云卷云舒,它们都被“一”所牢牢把握住了。
形而上的“一”有了,那么形而下的“一”呢?东方的小亚细亚、西方的伯罗奔尼撒、南方的利比亚、北方的斯基泰,依然沉陷于支离破碎之中。
或许,这需要时间。阿那克西美尼与老师相视一笑。
作于3.27.
参考资料:
1.希罗多德,《历史》
2.聂敏里,《西方思想的起源:古希腊哲学史论》
3.奎纳尔•希尔贝克,尼尔斯•吉列尔,《西方哲学史:从古希腊到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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