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夹菜吃,这是他们家招牌菜”朋友指着桌上的一盘狗肉,热情的招呼大家。
“嗯,香!”
“狗肉就得配花椒,好吃!”
在一片称赞声和咀嚼声中,我像往常一样,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咦!你怎么不吃,尝尝这盘狗肉,香的很 。”
身边的朋友关心的问道。
“我吃不习惯狗肉的味道。”
“哦,那你吃别的菜吧。”
拿起筷子,却迟迟不能下箸。
八十年代初的一部电影《赛虎》,让村子里的孩子们深深地迷恋上那只叫赛虎的狗。
“赛虎,冲!赛虎,好样的!”电影中小主人公和赛虎的亲密画面,还有赛虎的聪明忠诚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做梦都想拥有一条这样的狗。天天跟在母亲身边央求。在我下了无数次保证:保证自己负责狗狗的一切以后,母亲终于从别处给我抱了一只小狗回来。
只记得小狗刚抱回来时,我一把就把小狗搂在怀里。当时小狗还不足一个月,只有一扎多长,黄褐色的毛,短短的。它静静地躺在我怀里身体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像极了一个小毛球。虽然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土狗,我却欢喜的不得了,给它取名:阿黄。每天,不厌其烦的给阿黄喂饭,帮它洗澡、梳毛,带着它玩耍,晚上就搂着它一起睡。
阿黄渐渐长大,和我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我去上学,阿黄会恋恋不舍的跟在我身后,直到离家很远了,它还是不肯回去。每次都是我对着它喊:“阿黄回家!”它总是抬着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摇摇尾巴,慢慢转身往回跑。跑了几步,停下来转过头再看看我。我再喊:“阿黄快回家!”它看看我,扭头又跑了几步,然后又停下回头远远的看着我。要反复很多次。有时,我走出很远很远了,回过头还能看到阿黄站在原地,昂着头伸长脖子望着这边。
每次放学回来,都是阿黄最开心的时候。离家老远就能看到阿黄坐在家门前,朝着学校这边。只要一看到我的身影,马上便会撒着欢的跑过来迎接。在身边蹦来跳去,尾巴摇的像拨浪鼓,一会在这边用头蹭蹭,一会又蹦到那边舔舔手。快到家门口时,又会嗖的冲进院子里,像是去报告:小主人回来了。
阿黄不仅是我最亲密的玩伴,还是我的保护神。那时,村里狗多,出去玩,难免会遇到恶狗。每当这个时候,阿黄总是冲到我前面,就像是一个斗士。浑身的毛好似竖起来一般,两只前腿微曲,后腿绷紧,龇牙咧嘴的冲着恶狗狂吠。直到恶狗落荒而逃,阿黄才会若无其事的摇摇尾巴,看看我,好像在说:不要怕,有我在。
当然,阿黄也有闯祸的时候。每次闯了祸,教训它时,它都会乖乖的坐在你面前,一只耳朵竖着,一只耳朵塌拉着。不时的看看我,看看地,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发生在阿黄身上最有趣的一件事是:
当时,我家住在大路边,门前是一段漫坡,来往骑自行车的人很多,骑车人总会顺坡快速滑过去。
有一段时间,阿黄天天坐在门前,只要看到有人从门前骑车过来,便会追着骑车人狂叫,直到人家下车推着走,它才不追不叫,心满意足的跑回来。有时,遇到骑车人加速狂奔,它就会狂叫着追着人家跑出去几百米,直到人家下车为止。但是,阿黄从不咬人,它的目的好像就是让骑车人从门前经过时下来推着车子。
久而久之,常来往的人一到我们家门前,就自动下车推着走过去。这时,阿黄就会懒洋洋的看着人家走过去,不追也不叫。遇到不知情的骑着车过来,它马上又精神抖擞的窜过去追着狂叫。
当时,正在热播评书《杨家将》。村里人打趣说:“呦!你们家像天波杨府一样了,从你家门前经过,要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我那时心里还小小的得意一把。不知道,阿黄是不是能听懂《杨家将》。
那时农村养狗的越来越多,屡屡有恶狗伤人的事情发生。于是,上面命令村里成立打狗队,捕杀所有的狗,一只不留。父亲当时是乡里领导,肯定要起带头模范作用。
只记得,那一年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一天早晨,睡意朦胧,急急的被母亲喊醒:“快起来,带阿黄去地里躲躲,你爸带打狗队的人来家了。”
我来不及多想,跳下床喊着:阿黄,走!便一阵风的跑出家门。接下来的几日,我天天带着阿黄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阿黄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也不像以往那样在我身边欢蹦乱跳了,而是警觉地瞪大眼睛,支棱着耳朵,紧紧地、安静地依偎着我。不时地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望我。
开学了,不能再带着阿黄藏来藏去了,只好把它锁在屋里,不让出来。每次我上学走的时候,阿黄都会不安的在身边转来转去,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依依不舍。
清楚记得,那是一个下午,我放学刚到家,书包还没放下,就看到小哥端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一盆肉走进院子。“好香啊!”我窜过去,用手捏了一块放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母亲。母亲竟然没有呵斥,只是默默地看着我。要知道,八十年代初,可不像现在顿顿鸡鸭鱼肉的,那时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有肉吃。“真好吃!真香!”我把嘴里的骨头吐在手上,想着让阿黄也解解馋。环顾院内,没有看到阿黄。“妈,阿黄哪?”母亲一直看着我,没有回答。小哥努了努嘴,望着手中的盆说:“在这,盆里就是。”
“啊!”
手里的骨头猛地掉在地上,感觉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卡住了。我双手握着自己的脖子,拼命咳,咳不出来;使劲咽,也咽不下去。
已记不清当时是怎样的悲伤,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度过那几天的,或者根本就不想记住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一口狗肉;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养过一只狗狗;从那以后,我落下了一个毛病,看到别人吃狗肉,就会如鲠在喉。
看着朋友们推杯换盏,大快朵颐。我感觉嗓子紧紧的,轻轻咽口唾液,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咳,咳不出来;咽,咽不下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