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可能还从没有那么决绝过。
刚看完体温计的刻度,一秒钟都没犹豫,拎起包就进了卧室。锁了门:妈,你要是不戴口罩就别进来。
事后回想,当时的冷静都不知从何而来,胆子也不知啥时候练的,敢对家里人这么硬气说话。
也许,是到了能担起点责任的年纪。
//01
当事实发生时只有接受它
也不知道把这些讲出来,会不会引起认识的人恐慌,但我确信,这会是我人生中永不会忘的一段记忆。
至少,我挺过来了,也希望大家不要害怕,也不要恐惧。我不是怪物,我只是在武汉打工讨生活的百万人中一个。
话也没有夸张,也是实实在在希望大家能够冷静对待每一个武汉人,或者去过武汉的人。这些天也体会到了不少委屈,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诉,其实我们更害怕由于自己的原因而连累他人。
2019年的下半年,脑海里经常会出现一个疑问:我为什么对2003年的SARS一点记忆都没有?即使是六七岁,但也不至于丝毫记忆都没有。
甚至还专门问过身边很多人,对2003年的记忆是什么。那段时间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我自己都感到奇怪。
直到2019年的最后一天,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可那时我们也只是眼看着热搜一点点降下去。我也没有联想到经常闪出的念头,如果真要连起来了,那才真的叫可怕。
然而举办跨年音乐节的工作,也根本没给我们多考虑的时间。要是当时真的能随着跨年,跨过这道坎儿就好了。甚至活动结束,路过中心医院的后街,我们还在说病人就在他们的后湖院区隔离。
谁也没想过事态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
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并解决它。
//02
听到疫区二字我买了口罩
说不清为什么老是想到2003年,却深刻记下了2020年。
元旦当天,有同事直播探访该海鲜市场,显示正常营业。第二天,贴出了休市公告,因卫生问题整顿,未公布再开业日期。
第三天,碰巧去停车场搬运物料,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位认识很久的很温柔的前辈。我随即就拿出了一套文创产品说要送给她,她说“我刚从疫区回来,不接触任何东西,要先去洗手消毒”,我没好再说什么。
她的采访战线是卫健委。
心里很敬佩她,一位宝妈,在抗疫宣传报道上也没有半点退缩。
但行动上,我却真的很实在。我没有追着去她工位把文创产品送出去,反而搞完工作拐弯就去京东买了一盒医用口罩,次日就到货了。
也就是从那几天开始,朋友们相互在群里叮嘱出门要戴口罩,一方面御寒,一方面似乎也预告着什么。
可那之后的一周,表面上好像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如常,悄无声息。随后的一周,却又突然出现了日通报,一切又来得猛烈。
18号19号周末两天,原本就计划好的去恩施参加婚礼,算是清净了两天。却不曾想,在那两天里,蔓延速度会如此之快。
为了减少在外暴露时长,甚至用了不到3分钟离开火车站。
更不曾想,20号周一只上了半天班。中午吃完饭回到工位,主任过来转一圈说“要是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本来大家以为是在说什么客套话就都没动静。
结果主任又过来转了一圈,说要回老家的就趁早回去,不要待在办公室。然后大家用了不到3分钟的时间,迅速撤离了单位大楼。
//03
千防万防还是受惊了一场
从离开单位,开始不停刷票想要瞬间返乡。平静下来后觉得本就是第二天21号回家的票,也没必要提前了,只要能顺利回就好。
天不如愿。21号早上为了减少在火车站候车时间,特意晚出门,结果武汉下大雨,平时随叫随到的的士或者滴滴,等了足足半个小时都没等到车。
加钱打到车之后,就担心会误了高铁。上车之后司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把口罩戴好”,尽管我当时戴了两层。
前后也是3分钟时差,没做片刻停留,扭头就又回了出租屋。春节不好买车票,好在开通了高铁,增加了车次,当晚10点我下了返乡高铁。
说不激动那都是假的。
我爸接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把口罩取了丢外边,别把脏东西带回去”。他当时觉得事态还可以控制,动静应该不会特别大。
可第二天武汉就公布“不戴口罩不准进入公共场所”,第三天就公布封停一切交通。
刚坐上老爸接我的车,我就给我妈发消息说十分钟后到家,先烧两盆滚烫的开水等着我。回到家,行李箱用开水烫了才拎进门,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衣服全脱了,洗了澡换了其他衣服才进卧室。
自以为已经做的很全面了。
22号一切正常,11点还去上了坟。下午还答应了老爸第二天陪他去上街买菜,买他觉得我妈会舍不得买的那些菜。
当天晚上吃饭聊天,还在说买不到口罩的问题,我甚至问了在镇上医院工作的初中同学,医院也开始告急医用物资。我妈突然说家里还有200多个一次性口罩,春天我爸为了给当时在高铁站工地上干活的我妈做防护买的。
不管达不达标,总之是有用的了。原来我爸也会走心,又搞笑又心酸。
23号,一大早,我竟然决定放弃起床,放弃陪我爸去上街。甚至他当时还有些不开心,漏掉了我让他买3盒止咳糖浆的消息。不知是警觉还是如何,在我说算了的同时,他仍是打电话让我妈上街买了带回来。
视频里看到老妈在街上戴了口罩,还挺欣慰。
之后一切如常。下午5点,可能是因为那天是腊月二十九快要过年了,老妈她提前下班回来了。也许是火眼金睛,又或许是“知子莫若母”,看了我一眼就让我查了体温。
查完,我就提着包进了卧室。
这应该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发烧,上一次就在9月。小时候每次不舒服都是体温下降,都习惯了,所以基本不发烧。
这一次38度多,却没有丝毫症状,头不疼不晕人还挺精神。就感觉有可能会是不干净,但是谁也没多想,也不敢多想。
我妈说估计是去河边上坟吹了风,衣服穿少了。我甚至还觉得可能是甲沟炎引起了炎症发烧,现在大拇趾还疼着呢。
好在平安无事。
//04
原来7天可以这么长那么短
只想着能尽快退烧,千万不能出幺蛾子。
所以,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缺席了家里贴春联。大年三十我竟然都没下过床出过卧室门,也第一次没跟家里人吃团年饭。
由于当晚没退烧,斟酌了许久还是告知了爸妈两边的亲戚,现在回想,真是“凭一己之力”取消了整个家族拜年。
转机出现在了大年初二。低烧来回反复了三天,每隔四小时吃一次布洛芬隔六小时吃一次头孢,身上的汗不停地出,开水一壶接一壶地喝。退烧的时候,衣服都可以拧出水。
要不是头不疼,意识很清醒,我也怕。毕竟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我才收到年终奖,还没转给我妈呢。我也想花钱,想大吃大喝,还没放肆够。
直到大年初三,接到了要开始值班工作的电话,才惊觉人间真实。社畜不配偷懒。
按照7-14天隔离期,我在卧室里躺了7天。
除夕那天,大姑来家里吃团年饭,我就知道她会进我卧室来看我。拦不住的。姑爹给我买了药,大姑给我熬了红枣蜂糖膏,之后每天早中晚三次视频电话。
大姑那人刀子嘴豆腐心,藏不住那咋咋呼呼的爱。“你是我侄儿子,我怕什么,怕谁也不怕侄儿子啊。”
我妈不同,我妈只会笨拙地对人好。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妈把饭菜端到床头吃的日子。7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至少这一次,从水深火热到心平气和,也算是体会过了胆战心惊。
大年初一那天,大家云拜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新年快乐”,第一次觉得那四个字那么刺眼。没忍住发微博说“我不想听也不想祝福,只想安全渡劫”,语气很凶。
不知是大家看到了不说,还是都没看出来。只有傻妞儿看到后,来问了我。那种被挂念的感觉,活着真好。
在完全退烧之后,才告诉了一些经常联系的朋友。愿大家都平安。不敢跟更多人讲,也怕大家另眼看待我。惟愿不会。
我只知道退烧药是我爸买的,还顺带买了个取暖器。这七天里都没见过面,在我出了卧室门听到他说,“衣服穿暖和点,不知道这几天给我吓得”。原来我爸也这么可爱,一直以为他嘴上都不会说这些话来着。
前两天,我安全了,才听到我爸跟我弟在饭桌上的吵闹声,觉得人间温暖。
这两天,虽然出卧室了,但吃饭我还是单独在旁边。远远看着他俩吃饭拌嘴,就感觉,有家,真好。
只想赶紧度过这段时间,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那种场面,多好啊。没有再比此时更强的依赖感了。
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替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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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2019年的下半年由于合作,我被派到光谷工作,一直靠着借调半年就荣归的念头支撑着自己。每天跨越整个武汉来回通勤时间4个小时,根本就不是坚持就能解决的事,完全是靠拼命。没跟其他人讲过,自己咬着牙挺过去了。
后来坚持到了12月31日,最后一天,人放松了。2020年的第一天,我就拒绝了光谷提出的继续合作的要求,好在领导的理解,同意了不再继续。否则,如果1月份我还每天要在地铁里呆4个小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很感激,不管怎么说,到最后的阴差阳错,我还是凭借运气捡回了一条命。
谢谢爸妈,谢谢单位,谢谢朋友们,也谢谢自己。我活着。
音乐 | 武汉爱情故事-李行亮
插图 | 2019年摄于汉口江滩
日期 | 20200131
#想对你好是真心的#
夜里造了一个梦,
清晨醒来实现它。
志成是你手机里一个喜欢记录故事的好朋友,
而这里,是他认真做梦的地方。
一起做梦,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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