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光

小时候的黑夜里，特别喜欢光。此后偶然得见堂弟手里的激光，便心里痒痒，从他手里捣鼓走了。他便大哭了一场，我也因此挨了揍，但对激光之向往，确乎是愈发的浓烈了。

那天早起，料定父母未醒，且昨日会有零头置于茶几。我便蹑手蹑脚，如隐鼠作祟般溜到客厅。天不是很亮，所以看得不甚分明，只督见五六个硬币簇拥在一起，镀着银光，在我面前隐隐绰绰，却显得格外刺眼。

“拿把，四下无人，拿走了边可拥有企盼之至的激光了。”我暗暗地思索着，稚嫩的小手便向前微移了一分。可是，忽地想起上次，爸爸不知为了何事——大概是我顽皮弄坏了什么东西罢，他竟把长有寸许的木棍，在我瘦小的脊背上，活生生地打断，那时我最多也就五六岁吧？于时忆起，心有余悸，不禁微颤，茫然的小手，瞬间枯萎在滞留的空气中，颤微微而凉飕飕了。

我大概是茫然了，然后小小的脑袋里忽地闪出无数个寂寥而畏怯的夜，心里便徒生勇气，心横而手继了……

中饭过后，我于爸爸妈妈谎称去同学家玩耍。很快便到了学校背后的小店，我气喘吁吁地递给阿姨五个硬币：“阿姨，我……我要激光灯。”她便开心却小心地从货架上取下来，交给我，然后问我到：“你的硬币是哪里来的，妈妈给的？”我含糊着回答了一通，就一把夺过激光跑了，我一边跑一边诧异，貌似想起，不久前，一个孩子偷了家里的钱买了玩具，然后家人找上门来……我心里不禁一寒，飞也似地逃回家，生怕被发现什么似的。

老天于我大抵是眷顾了，当我紧紧地攥着口袋里的激光告诉妈妈我回来了后，妈妈竟没有质问我的太晚，而是微笑着招呼我吃饭。我木头般一下一下扒饭，偶尔小心地抬头瞥望妈妈的神情。妈妈并不在意我的木讷。突然，她告诉我，她晚上有事出去，爸爸不在家，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扒饭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脑海里，仿佛只回荡着那一句话，一个人，嘿嘿，一个人……

夜晚，又成了忧伤的单曲，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仿佛在安慰我，夜本该如此。我蜷缩在沙发的那一头，用厚厚的被子裹住我小小的身躯。我总是把电视的声音调的很大，以盖过从幽幽的暗黑中所传出的嘶嘶的怪声。

夜，应当是很晚了。月亮已悄然溜到西边的天空，银绿色的月光轻轻地散落在印有流氓兔的床铺上——是在示意我要去睡觉了吧？

于是，一切的灯光“嗖”的熄灭；紧接着是我“嗖”的一声，逃回小房间。我将房门锁定，胡乱地抖开被子，一头钻进避难所似的闷热的被窝。

大气是不敢透的——妈妈曾经吓过我：以前有个人形的鬼怪，总是于三更作祟，假若被他听到小孩儿的哭声，他便会钻到你被子的后头，拟作你熟识之人的声音来唤你，倘若你在迷糊中应了一声，他便会掰下你的一根脚趾当作麻花咬的“咯咯”响。那是你也不会我痛楚。因为是熟识的声音，你或许会问他，那里来的响声？他便会笑着告诉你，他是在吃大麻花呢。还会问你要否？倘若你应“要”，那么你的手上便多了一根血肉模糊的东西了……

此时一起，虽时辰大抵未至三更，但我的脊骨却刷地凉了，仿佛隐约地闻见，后头有异物在隐隐绰绰。我啊的一声裹紧被子，瑟瑟地发抖。忽地，枕头下抖出一个金属丝的物件，我伸手抓来，不禁大喜，激光。

我按住圆形的小按钮，他便徒然射出一道光来，因为被窝里又些许浮尘，所以形成一道光束。我悄悄地探出头去，把激光照到对面的房子。我眼前出现了这道光，他撕开黑暗的一角，透过幽幽地玻璃，在对面的房子上幻化出美丽的五角星。现在想起，当时那熠熠生光的五角星，可谓是灿烂美艳之至了。

我切换着各个图案，把激光照向各个黑暗的角落，那么，眼前的黑便不再是黑；恍若夜空，被我挂上一颗又一颗灿烂的星。

时至今日，已是是十年有余。可是每每一起，那刺破时空的光束都给予我孤独的力量。

仿佛是从最深最深的渊隙中所迸发出的一道孤僻的光，在深沉寂寥的夜空中逆天而上，于这混沌未知的天地间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