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接连遭遇了一个相同的梦境。因为是中午的浅梦，所以显得特别贴近眼前。
梦中，我身处外公外婆家过去住的那栋三层老楼的楼梯上，在二楼与三楼的转角间。妈妈带着我女儿已到了三楼，正在敲外公家的门。我像是悄悄跟着她们来的，身上还穿着睡衣就匆匆忙忙跟来了。这时她们看见了我，笑了笑，好像意思是说：“你怎么也来了？”我也笑笑，就像小时候犯了个无伤大雅的小错，就这么过了。
门开了，外公迎了出来。我迈开大步三两下跨完最后一道楼梯，赶上她们，进了屋。分成两扇的木门、走廊、两旁的房间朝着走廊的木框窗、餐厅的木制大圆桌……映入眼帘的景象，都是外公家房子最早的样子，也是我幼时熟悉的画面。我看见爸爸跟弟弟坐在餐桌一角，面朝餐厅的阳台，正在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外婆走到厨房门口跟我们打招呼，显然她又在大展身手做好吃的了；似乎还看到了舅舅一家；总之那种感觉是：人都齐了。
妈妈用家乡话对外婆和舅舅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只见他们发出长长的“哦”声，摇头叹息，然后她继续往前走，走廊尽头的左边是洗手间，外公在里面，她站在门口，我一直跟着她，也站在了那里，妈妈跟我笑了笑说：“先把坏消息跟他们说说，后面就都是好消息了。”看样子，她正打算把这个坏消息也跟外公说说。但从她的表情看起来，这大概不是个跟我们家有直接关系的消息。所以，我是心情也是比较放松的。就在这时候，我醒来了。
将醒未醒之间，我的第一感觉是很温暖，很安全。在这个梦里我见到了所有自己心理上很亲近的人，或者说，我认同了的人。外公外婆家是我儿时很温暖的回忆，因为几乎所有温馨的团圆、祥和的家庭气氛、家人之间的亲密、我的自由自在和被关怀，都在那里发生。外公外婆的感情是极好的，六十多岁的他们还会手牵着手去买菜。而每次我在那儿过暑假，跟他们一起吃饭，他俩为了谁包完锅里的最后一勺饭，总要让来让去，因为有时还争得挺激烈，我经常忍不住对外婆说：“少煮一点不就好了。”外婆便道：“煮少了怕不够吃啊！”那个时候的我是不能理解从困难时期过来的他们的纠结的：怕吃不饱，也怕吃不完浪费。所以那一幕让来让去的场景一直都在上演。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爱的一种表达方式，只是年幼的我看不懂罢了。
每个周末和每个除夕夜，几乎都会在外公外婆家度过。“去外公家”是一种仪式般的行为，它意味着假期、美味、和表弟玩耍、没有大人管束、有很多杂志可以看、可以去海边野餐、爸爸妈妈可以难得地坐在一起聊天……等等一系列美好事情的发生。平时掌勺的是外公，但到了全家团聚的时候，外婆就会上场，轮番做她的两个拿手菜：卤鸭和卤猪脚。这两个菜通常都要耗时三四个小时，做法复杂，中间要去看好多次火候。整个上午，大人们围坐在客厅谈天说地，我们小孩子有时在厅里、有时在房间里玩各种游戏或看书；外婆在聊天的间隙一趟又一趟地进出厨房；屋里弥漫着厨房飘来的阵阵香气……
如今，外公已经去世十余年，外婆也垂垂老矣，感官退化至要我站在她眼前，她才能看清是谁的地步。那栋比我年龄还大的老楼，也已经在前两年夷为平地。然而外公外婆家的那些画面，如今仍然如此鲜活地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和我的心里。它就像一个安全基地，是一个我总是可以回去休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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