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

闻一

这次回学校面试培训，看到闻一变胖了很多，从前她芊瘦，笑起来露出虎牙，俏皮可爱。我们在长廊上聊天，我才知道闻一已经和学长结婚，怀上了宝宝。五个月的孩子自然是开始显怀，所以才长胖了这样多。

很多次，我看着闻一穿着宽松的衣服行走于一群同龄人中间，神色温柔眼神平和，小心翼翼的穿过拥挤的人群用手轻轻护着肚子。

我的座位在她的后面，天气闷热我总是嗜睡，神情迷糊不知老师在讲什么，闻一偶尔回头，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和她对视一眼，她会露出善意的带着戏虐的笑容看我，听说她结婚，并未声张，不过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

两年前，闻一是明艳活泼的少女，那时候我们上大学，都不愿意上自习，她拉着我去超市买零食，坐在学校的塑胶操场讲话。有很多的话讲，她跟我说她的家庭，说起她还在上小学的妹妹，说得最多的，是她的男朋友。

闻一的男朋友我是见过的，是我们的学长，高瘦清秀，我常常看到下课以后他们一起牵手去食堂吃饭，从背后看过去，十指相扣的两个人都还很年轻。闻一有时候会被他背在背上，长长的头发从他肩头撒落，留下一路的笑声。闻一很快乐，是那种眼角眉梢都露出喜悦的快乐。

那是年少时的爱情。

这样的时刻，闻一就会忘记她那残破不堪的家庭，常年不回家的父亲，暴戾的母亲，以及肩负在她肩头的，每个星期都必须给的，妹妹的生活费和她自己的生活费。忘记那个周末去兼职时被别人为难时的事情。

我知道，那是爱情带给一个女孩子的变化，那是她在家庭漫长苦痛中，寻找到的唯一的一点甜。

学校运动会那天，闻一做为往年既定的长跑运动员没去参加任何一个项目。她不见了。

回来的时候，却像是往年参加了长跑一样，脸色惨白，她说她要去寝室休息一下，我看她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睁着眼看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后的闻一，总是睡不够似的常常趴在课桌上。也不肯再陪我去买零食她总是脸色苍白，好像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要直到一个月以后，我才知道闻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她又走到我的课桌前邀请我去买零食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意识到，闻一或许就要跟我说些什么了。

原来，运动会那天，闻一去找医院的熟人做了一个手术，一个什么样的手术呢，就是有了宝宝，却不能留下来的手术。她的眼泪簌簌掉下来，她问我，你会看不起我吗？我有点慌乱，想给她擦眼泪，还在嘴里念叨，怎么会呢闻一，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很好的人啊，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陪着你的。

闻一泪眼婆娑的看着我，那一刻我觉得，我想要保护这个女孩子。尽我所能的对她好。

闻一真正疏远我，就是从这个秘密开始变得整个班上人尽皆知的时候。

那天下课，我去超市买她最喜欢吃的饼干，她面对面的向我走来，我举起手里的饼干向她招手，她没有跑过来挽我的手，也没有对我笑，就那么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很多很多的内容、憎恶、痛恨、冰冷、我愣住了，转头叫她的名字。

她没有停下来。

等我回到寝室，有人神神秘秘的拉着我问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被整个班上知晓。

那么闻一心里一定以为是我说的。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闻一如何熬过，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没有被毁在手术台上，却一遍遍的被同龄人目光和恶意凌迟。

闻一每次看到我，都如同有一双透视眼一般，所以看到的是我背后的墙壁，不管我如何解释，她都不回应。

期末结束以后，第二学期，闻一就没有再来上学。而我，直到有一次寝室里晚上一起聊天，我才知道，是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听到我和闻一聊天的内容，一传十 十传百，有胆大的同学就去问了她。

那时候我躺在床上，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闻一，她已经离开，即使揭开这些事情，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要直到见到闻一我才知道，原来退学是她早就有的打算，闻一家庭情况复杂，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来不及跟我做出任何解释就已经离开。

那天再见到她，当她笑着向我走过来，我又想起很久以前，她拉着我去买零食，一起去操场讲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