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整休数日,周瑜随同孙策出兵攻打湖熟,景遥则留在后方大营。一连好几天,景遥闲着无聊,便在帐中把玩周瑜的古琴。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接着便是一阵混乱,“杀人啦—杀人啦—”
景遥出帐查看,见陈武正急匆匆地朝营门而去。
“陈将军,出什么事了?”景遥问道。
“景姑娘,你快回去,我们在抓人!”陈武一手按在佩刀上,一边快步走一边向景遥喊道。
“好。”景遥点点头,回身入帐。突然,脖颈间一凉,身后一人把匕首架在了她脖子上,“别动!”说话人声音中还带着些娃娃音,像是个少年。
景遥吸了口气,镇静地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带我出营。”少年道。
“我怎么带你出营?我没权力。"
少年轻哼了一声,“你不是周瑜的女人么?”
“我就是我,不是谁的女人!”景遥有些恼,她很不喜欢他这种轻蔑的语气。
少年轻笑,“反正我挟了你,他们自然得放我走。”说着拖着景遥出了帐。
帐外兵士见少年拖着景遥出来,都围了上来,少年大吼一声:“让开!不然我杀了她!”兵士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
他拖着景遥来到营门,陈武见此情形着实吃惊,拔出佩刀大喝道:“快放了她!”
少年眼露不屑,紧了紧手中匕首,“你们谁敢过来试试?我杀了她!”又大嚷道:“给我准备一匹马,要快的!”
景遥冷冷地道:“你这么嚣张,不怕将军回来追究么?”
“怕?我什么时候怕过?头掉了也就碗大个疤,就看死不死得值不值!“他愤愤地道,又轻哼一声,“我不过杀了个小吏,犯不着为他搭上性命。”语气轻描淡写,把杀人说得像家常便饭一般。
不远处孙权也赶了过来,少年嘴角微浮,“能管事的来了。”
孙权穿过包围的兵士,拔出佩剑,直指那少年,“小贼莫要嚣张!待我大哥回来定饶不了你。”
少年不慌不忙,扬声笑道:“孙二哥,想要她的性命,就给我一匹马!要最好的马!”
“二公子,不要管我,快把他杀了!”景遥听这人嚣张的语气心里着实火大。
“快!还要不要她的命了!”少年又把匕首往景遥喉颈间送了送,鲜血沿着景遥的脖颈渗出。
孙权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对一旁的陈武道:“陈将军,给他吧,大哥那边我来说。”陈武叹了口气,派人牵了一匹马来。
“我不要这匹,我要那匹!”说着伸手指了一下远处一匹身高腿长的白马。孙权思索了一瞬,点了下头,命人把它牵给少年。少年嘴角一扬,一指远处的松树,“把马牵到那棵树下!"
马已牵到树下,他得意地一笑,“弓箭手把弓都扔地上!你们都不许跟来!她的小命可是在我手上,你们若是敢追来,可别怪我!”说着把景遥拖到松树下,打横了扔上了马,自己也一下子跳了上去,打马疾驰而走。
“你要带我去哪?”景遥问。
“少废话。”
“孙将军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少年冷哼一声,继续打马疾行。
此马果然神骏,一骑绝尘。少年见追兵果然还没跟来,洋洋自得地道:“女人,没想到你这么好使!”伏在马上的景遥怒瞪了他一眼。那少年也不生气,又自顾自地道:“你也别怪我,谁叫你倒霉?”他轻笑一声,“也不知道你一个女人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到军营里来做什么。”
景遥听了有点怒,怼了回去:“哼,你一个小孩不好好在家跑到军营里来做什么!”
少年扬鞭狠抽了下马股,目眦欲裂,“你信不信就凭你这句话,老子杀了你!”
“要杀就杀吧,何必多费口舌!”景遥心中也是恼火,一个小破孩竟如此嚣张!
本以为少年会回嘴,可他突然沉默,景遥心中一紧,以为他就要发作。
没想到那少年忽得爆发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我吕蒙从来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景遥一惊,“什么?你叫吕蒙?”
“我就是吕蒙,怎么了?”少年不屑地答道。
“真的?”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富陂吕蒙就是我!”
景遥心里奇怪,没记错的话吕蒙不也是东吴的将领么,怎么当了亡命徒?
她对他道:“吕蒙,你听我说,你将来会成为一员大将!”
吕蒙得意地一笑:“那是当然。”
“我是说,你会成为孙将军麾下的大将。”
“少拿鬼话诓我!”
“我骗你做甚?不信拉倒!”这人语气狂傲,景遥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臭娘儿们,等摆脱追兵老子就把你扔了!”吕蒙狂笑道。
他们来到一座山岗前,吕蒙勒了马,把景遥放下。她这下才仔细看清了他的样子——不过是一个精瘦的少年,衣着破旧,头发有些蓬乱,年纪约莫只有十四五岁。
吕蒙在马股上狠抽了一下,望着白马远去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得意。
“这下你可以放我走了吧?”景遥问道。
“你这个挡箭牌我还没我用够呢,”吕蒙哈哈笑道,“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这么威风!”
“笨蛋!你一个小贼,他们未必有功夫抓你,可你绑了我就不一样了。孙将军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臭娘儿们,还轮不到你来指点我!”他又道:“放了你好让你回去通风报信?我还没这么傻!”说着拽着景遥往山上走。
景遥心生一计,大喊道:“我要如厕!我要如厕!”
“真是事多,上了山再尿!”吕蒙有些不耐烦。
“不行!不行!”景遥故意拖着不走,挣扎中把发簪扯了下来,偷偷扔在上山的路口处。
“疯婆子!再不走我杀了你!”吕蒙怒道。
两人上了山,找了个石洞,吕蒙轻笑道:“这下应该没人能找到了。”
景遥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吕蒙不屑地说:“有些人就是该杀!”
“为什么?”
“谁叫他三番两次地侮辱于我?”
他和景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地想起什么,一把扯住景遥的头发,“你的发簪呢?”
“不知道,早就掉了。”
“坏了!”他出去查看,果见山下一队兵士正要上山。
他生气地冲回景遥身边,用手臂扣住她的脖颈,力道之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就知道你不老实!”
他拖着景遥向外走,却见所有下山的道路都被封锁了。兵士很快就上得山来,领头的是一个高大男子——正是周瑜。
周瑜提着剑,朝吕蒙和景遥走去。吕蒙抓住景遥不放,大吼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周瑜听言,不退反进,步步紧逼,他的目光好像一把利刃,直直刺穿吕蒙的身体,几乎要把他撕裂。
在周瑜骇人的目光下,吕蒙也不由得向后退了退,转而道:“姓周的,你要是放我一条生路,我就放了她!”
“你犯了杀人之罪,我定要拿你回去!不过,”他扬起手中的剑,不冷不热地说,“你要是能赢我手中之剑,我便放了你。”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好,我信你!”吕蒙眼见自己被包围,周瑜又没有放他的意思,于是决心与周瑜一战。他放开景遥,对周瑜道:“给我一把刀!”
周瑜命人拿来刀,做了个请的手势,吕蒙接过刀,“呀”得一声举刀便向周瑜劈去。周瑜举剑格挡,“铮”得一声,刀剑相撞,周瑜用力一推,把吕蒙弹开。
吕蒙得意地一笑,举刀再劈,周瑜闪身避过,以剑柄锤其后背,吕蒙踉跄欲倒。他转身又是一刀,周瑜不避反上,顺势用剑尖点了一下他的手腕,吕蒙吃痛地叫了一声,刀便落了地。他只觉脖颈一凉,周瑜的剑已然架到了他的肩上。
吕蒙道:“好,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龟孙子!”
周瑜却没杀他,长剑入鞘,“来人,绑了!”
周瑜来到景遥身边,“遥儿,你没事吧?”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景遥,仿佛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没事。”景遥轻轻一笑,问道:“战事怎么样了?”
“已经攻下了。”周瑜道。
“那就好。”
“回来途中就听见你的消息。”周瑜从怀里掏出景遥的发簪,“赶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这个。”他把发簪交还给景遥。
“遥儿,你的脖子?”周瑜看到了景遥脖颈上那个小小的伤口,凑近查看,热热的气息传来,景遥脸上泛起微红,用手挡了挡,“就一点点。”
周瑜愤愤地道:“这个小贼,早知道该多给他点厉害瞧瞧的。”
“算了,我都不在乎了。”景遥道,“哎,刚才吓死了,听到你要和这亡命徒单挑,我着实捏了把汗。”
“竖子而已,怎奈我何?”周瑜剑眉微挑,“我的剑术你还不放心?”
对上景遥担忧的眼,他解释道:“倘若我直接上前救你,他势必狗急跳墙。若是随了他,他便更加嚣张。我看此人好勇斗狠,就跟他过过招,好让他心服口服!”
景遥点点头。“对了,你说孙将军会怎么办他?能不能留他一条命?”
“怎么?”
景遥满脸认真地说:“此人,以后也许对你们有用。”
“好。“周瑜点点头,“我看这他本性也不坏,只是一时走错了路。”
两人共乘一骑回营,周瑜道:“遥儿,这儿太危险了,我想派人把你送到吴夫人那儿,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送你回吴郡。”
“我……”景遥沉默了一瞬,“我想留在你身边,就算是死…”
“遥儿,”周瑜打断了她的话,“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他拢了拢握住缰绳的手,把景遥紧紧护在身前,“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不,你好好做你的大事,至于我,”她轻轻一笑,“我有九条命。”
“哦?”周瑜玩味地看着她。
景遥秀眉一挑,“我和猫一样,有九条命,死不了。”
“好好好,你这丫头。”周瑜哈哈一笑。
一行人回到大营,吕蒙被押至孙策帐中。孙策坐在案前,地下跪着一个中年将领,看上去满脸忧色。
“跪下!”吕蒙被人推倒在地。
孙策道:“大胆狂儿,你可知罪?”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吕蒙背脊挺得笔直。
孙策眉毛一挑,“哈哈,有点骨气!”
一旁的中年将领扯了扯吕蒙:“孽子!还不快服罪!”
“姐夫!那人该死!谁教他侮辱我?”吕蒙怒目圆睁。
“闭嘴,杀了人还如此嚣张!”中年将军半跪在地上握拳道:“将军,杀人偿命,让我亲手结果了这孽子吧!”
孙策正要发话,周瑜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此人身有傲骨,伯符兄不如留他一条性命。”
孙策嘴角一浮,“依你。”于是朗声道:“吕蒙,念你尚且年幼,且那小吏有错在先,我可以不杀你。”
吕蒙听言眼前一亮。
“不过,”孙策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可愿意吃几十军杖?”
“愿意!愿意!”吕蒙欣喜地道。他一时不敢相信,又问道:“你真的不杀我?”
孙策朗声而笑,“你非要我杀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
“不不,”吕蒙满眼欣喜,“多谢将军不杀之恩。”说着认真地磕了个响头。
[1]“呂蒙字子明,汝南富陂人也。少南渡,依姊夫鄧當。當為孫策將,數討山越。蒙年十五六,竊隨當擊賊,當顧見大驚,呵叱不能禁止。歸以告蒙母,母恚欲罰之,蒙曰:"貧賤難可居,脫誤有功,富貴可致。旦不探虎穴,安得虎子?"母哀而捨之。時當職吏以蒙年小輕之,曰:"彼堅子何能為?此欲以肉喂虎耳。"他日與蒙會,又蚩辱之。蒙大怒,引刀殺吏,出走,逃邑子鄭長家。出因校尉袁雄自首,承間為言,策召見奇之,引置左右。“
话说历史上吕蒙年少偷偷跟随姐夫邓当来到孙军,受到小吏的侮辱,怒而杀之,逃逸后自首才来到孙策身边。本篇中景遥的出现改变了历史的轨迹。(景遥:吕子明,你竟敢绑架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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