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16岁,他借着课间休息,在众目睽睽之下,吟唱着深情的歌,向她表白。他举起微微颤抖的手,一束花在透过窗台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学着剧中的男主单膝跪地,自信却又忐忑不安地等着她的回答。
她蹙眉盯着他,满脸出乎意料的惊慌。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名男生冲了出来,打掉他手中的花,牵着她的手冲出人群逃之夭夭。他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失魂落魄了许久。然后默默地将散落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拾起,无声地坐回座位。
夜晚,那名男生将他约了出来。告诉他:“你认为喜欢就要昭告天下,却忽略了她只想安静地享受这份年少的欢喜,不宣扬,不高调,在平静中等待开花。”
妒忌的火焰令他迷失,混淆了他的判断,他将男生所有的措辞都丑化成一种挑衅。 或许,这种莫须有的敌意只是自卑者可悲的自我保护。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她,一股高贵优雅的气质浑然天成。他一直对悬殊的家境避而不谈,但是这种如鲠在喉的感受总会因一个契机而肆意妄为。
他冲着男生怒吼:“你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你凭什么自大到认为比我更了解她。”
他的手机传来短信的声音。她说:“今天的事,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落荒而逃,但是我真的不喜欢那种所有目光在我身上打转的氛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跟你一起上完高中,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一起毕业,一起生活。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只希望所有事都可以一起面对。”
他征了一下,流露出挫败的神情,回了句:“没关系,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是明白了她的想法,还是明白了他与她终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她的前路一定是精彩绝伦的康庄大道,而自己身处坎坷晦暗的狭路,如何与她相逢。犹如两条平行线,可以咫尺相望,却永远没有拥抱的一天。
他自以为是的了解,原来不过是自说自话。他想到自己白天鲁莽的行为让她左右为难,甚至让她心生厌恶,他就不由自主地感觉承受了一种自找的耻辱。
Two
18岁,她询问他的意愿。她第一次试图不顾一切,放弃自己的选择追随他到偏远的地区就读。但每次他都是支支吾吾,敷衍了事。
报考志愿那天,她坐在座位翘首以盼,直到吵嚷的教室归于沉寂他也没有出现。那名男生拍拍她的肩膀,无奈地劝她:“早就告诉过你,他不准备上大学了。况且他的成绩也上不了什么好大学。”
她歇斯底里地推开男生,疯狂地发泄:“不准你这样说他。”这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男生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震慑地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日夜晚,她站在自家的阳台,晚风吹过,撩起她的睡裙,她放下手中的书,借着清冷的月光,拨了一个电话给他,但回应她的只是冰冷机械的声音。直到声音结束,她才放下手机,手指颤抖地点下了删除键,又重新拿起书回到屋内。
报考当天,夜色悄然笼罩学校。他才姗姗来迟,凭借微弱的灯光,他慢慢地走在校园的路面,从相识到相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
‘小伙子,注意看路啊。’班主任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与班主任交谈了很久。从个人经历聊到人生理想。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可惜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上大学真的可惜了。”他向班主任鞠了一躬,低下的头颅刚好遮住了惨淡的笑容。
他手里捏着一束花,跟16岁那年的一模一样。回头最后一次观察这所校园,伫立了很久,不舍得离开。他将花插在校门口的花圃内,挥挥手。一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权当对自己最温柔的慰藉。
或许,今生他再不可能打搅她的安静。
班主任坐在书房,昏黄的灯光下,拿出这届毕业照仔细端详。每一届的毕业照,班主任都像例行公事般在当日夜晚仔细观看。算是对自己一个交待,也算是对那群孩子的一个送别。
班主任的目光往返于众多面孔之间,然后落在她的上面。班主任由衷一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这个孩子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又才华出众,让诸多老师都身不由己地喜欢她。虽然高一那年,她的成绩起伏不定,但是好在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后来,班主任的目光只在他与她之间流转,时不时传出一声叹息。有如过来人一般,收起照片,还是以“可惜”两个字匆匆收尾。
Three
“终于,你我走到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而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也不会告诉你我有多想你。总有一个人,让你笑得最灿烂,笑得最彻底,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有结果,终究要明白,遇见就已经很难得。”
她在键盘上敲下小说的结尾,情绪莫名低落到谷底。拿出外套,她一个人下了楼,独自走在大学城的街道上。大学三年的岁月,她没有打听他的消息,只是偶然间同学群有人提及到他,才后知后觉地得知他家庭的变故。有时候,她也在想,会不会是他不想拖累自己才选择不辞而别。如果他心中对自己还有牵挂,一定会来到这里默默地关注着她。所以她不厌其烦地出现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够遇见偷偷来到这里却不敢面对自己的他。
22岁大学毕业典礼,她草草地照了毕业照便离开了喧闹的校园。她总有一种错觉,他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只是从未出现。她不懂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对他如此耿耿于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学校与生活区之间的街道,突然就委屈到哽咽。有时候,她会无故地恨起16岁那年将自己拉出教室的男生。如果当时没有落荒而逃,至少在与他一起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也算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正想着,男生跑了过来。或许是毕业的兴奋让男生失去了常态,男生抱起她在空中旋转。欢呼声在四周扩散,完全掩盖了她的惊慌失措。 男生的心思,其实她心中了然,只是她无法给男生一个归宿。她只是将男生当做青梅竹马的男闺蜜,可以敞开心扉交谈的良朋知己,却不足以升华到恋人关系。
她惊慌地环顾四周,最害怕这种情形下路人异样的眼光。这么多年,她仍旧只想做一名默默无闻的人,不宣扬,不高调。或许是上天的作弄,被抱着的她竟然发现了处在人群中的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的阔别重逢,却在这尴尬的境地上演。此刻的她特别像一个被识破谎言的孩子,那种欲遮还羞的局促,那种患得患失的害怕,淋漓尽致地表现在她的神情之中。
他眼神内的失望,转身离去的怆然,她都尽收眼底。她全然不顾形象地挣脱男生的怀抱,不想因为这一次的误解又要耗费无数个日夜兑换重逢的机会。
她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不敢松手。她心中本准备了千言万语,却在抱住他的瞬间泣不成声。
他试图掰开她的手,却徒劳无功。他说:“放手。”
她却执拗地抱得更紧。
他加重了语气:“放手。”
她哭得更凶了,泪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试图挣扎,却败给了她的不依不挠。最后,他放弃了,开玩笑地说:“你那夸张的哭声可为你招来不少的目光了。不想坚持你的低调了吗?”
她使劲摇摇头,喃喃道:“不要了,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有你就足够了。”她感受到他慢慢地转身,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她感到浑身发烫,泪水转瞬之间便被蒸发。遇见他,她所有的文静,所有的矜持都化为乌有。她主动地掂脚环绕他的脖颈,递上自己的初吻。在双唇即将接触的瞬间,他的身体兀地支离破碎,化为无数的碎片飘飞。失去支点的她,重重地摔在地面,也摔醒了她。
Finally
梦醒时分,原来是最失落的时刻,感受着枕头传递的泪水的冰凉,才明白又消耗了一次奢望。她轻轻地擦掉眼角余下的泪,心想思念总有弹尽粮绝的一天,这种夜夜缠绵的行为确实太过挥霍。
高中群里,老班长发起了同学聚会,她本因生活的奔波而拒绝,却在得知老班长力求每个人都必须当场后改变了主意。
聚会当天,她特意推却了所有的行程安排,从早上便出发门理发,美容,又在临行前精心打扮了很久。
果然,聚会所有在的人都已经当场。
可是,他却不在了。
一群老同学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年少往事。每个人的口中都是一段不可多得的峥嵘岁月,而她只是默默地缩在一角,默默地饮着酒。
她高中的同桌发现了落寞的她,挤到她的旁边,欲言又止。她恬静地回以微笑,善解人意地问她想说什么。
同桌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关于他的事。”
“哦,他啊。说吧。”
她无所谓地语气坚定了同桌的信念,同桌开口问道:“他去你的学校找你了麻?”
她一脸不解,“为什么这样问?”
“你不知道吗?填写志愿后不久,他就紧追不放地问我你报考了哪所大学。”
她边听,边饮了一口酒。酒水很辛辣,呛得她不停地咳嗽。但是越咳嗽,她却越饮个不停。同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所不知道的隐情,直到她醉得不省人事,泪水淹没了面颊。
老班长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她,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门口走入一位男子,轻轻地抱起她。冲着老班长笑了笑,:“她就交给我吧。”
老班长瞠目结舌地盯着他,因为紧张而舌头打结,“你……怎么……,你……不是……”
男子轻描淡写地回应:“运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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