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久别重逢,吃饭时,自然少不了酒,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所以那天没有控制好自己,喝得大醉。也许是加上重逢的喜悦,她有些忘形,说她今天真是高兴死了,说话时手臂也随着乱甩,好像风中失节的柳枝。我怕她把自己晃进海里,最后强行把她抱去屋里的。
第二天是周一,那时候,小草已经在风恋岛上小学了,所以我很早起来做了饭,吃完饭后开船送小草去上学。那时候天还没亮,视线里海天之间还满是暗沉沉的色调,海风和海浪声还算舒缓,轻盈入耳,甚至能吹进人的梦里,所以文丹还睡得深沉不愿醒来。
从风恋岛上回来,天光微亮,起伏的海面在晨光的照耀中略显温顺。我回到岛上,进屋后发现她已经醒了,正在梳洗,见我回来了,说:“你们什么时候醒的啊?我都没察觉到。”
“五点多钟吧,那时候你还睡得很沉。”
“每天都要这么早去送孩子吗?”
“嗯,上小学,不比幼儿园,每天都要准时送到。不过习惯了也没什么,反正我这一天,有的是时间。”
“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没什么,跟我就不用客气什么了,我们是一家人嘛!”
她突然笑了:“是啊,我们是一家人,那就做点一家人该做的事吧!”
看着她有些羞涩的神态,我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其实,这也是我正在想的。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别了七八年,这程度已经不知如何形容了。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有小草在,我们可能早就按捺不住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人,自然更显得迫不及待。
但她突然警醒地问:“这么早,不会有什么人突然来岛上吧?”
“不会不会,轻易不会有人来,就算有人来,也会事先联系我的。”
她打趣说:“这么说,门窗都可以不关喽?”
我更加爽快:“只要你愿意,室外都没问题!”
她瞥我一眼:“真是讨厌!”
我跟她之间,也说得上是“老相识”了,虽然分别数年,但还不至于太生分,只不过还是稍稍有那么一点难为情。但这点难为情也仅仅只是拖慢了一点脱衣服的速度而已,很快我们就“坦然相见”,并迅速进入一种不宜言说的兴奋状态。
面朝大海,激情澎湃,经久的寂寞和思念都在每一个张狂的动作中得到体贴而又温暖的安抚,甚至能感觉寒冷孤寂从体内逐渐消散的畅快。蚀骨的姿态、欢畅的呼喊,在无人打扰的状态下,也仿佛让我们融进了周围的景致中,成为海景春色中的最生动的一部分。
结束之后,紧紧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最真诚的身体。等到激情完全退去,便各自穿好衣服。
那时她又点上一根烟,放在嘴里吸上,吐了一口烟,说:“天啊……我都记不清多久没有做这种事了。”
“那是自然,监狱里又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真是很美妙、很享受,这种滋润才是最自然的,我竟然突然感觉自己年轻了些!”
“是吗?也许吧,呵呵……”
“其实在里面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这事,在那种环境中,没有多余的幻想,只想着快点消磨时间,能早一点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没了自由,非常压抑,时间久了,也没什么感觉了。后来你写信给我说你要等我,从那开始,我便有了动力和希望。”
说着她照了照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问:“你觉得我变老了没有?”
她确实有些变化,不再那么娇嫩,但我怎能忍心实话实说呢!我说:“没有没有,只是成熟了些,更有女人味了!”
她冲我开心地笑,笑容牵出了少许的皱纹。不过我觉得她确实更有女人味了,因为笑容里多了份淡定与从容。
因为她刚刚回来,所以那段时间我的旅店里没有接待任何客人,我要跟她好好相处一段时间。所以白天空闲的时候,我就出海去捕鱼,她随我一起去。
在以前她是很少愿意出海的,怕海风和烈日会伤害她的皮肤,但如今愿意追随我,一是相逢的喜悦还没淡去,时时刻刻想跟我在一起,二是坐牢久了,会对宽广的地方心生向往。大海最能满足这一点。
我们的小渔船在大海里飘荡着,不管是放网、拉网、收网,都完全用不着她,她的作用只是陪伴我,与我聊天。她饶有兴趣地问起我在她入狱后的前两年找过几个女人,又是怎么失败的?我也无需隐瞒什么,说起了慧慧和文欣,说起曾试图在她们身上找到一点对未来生活的希望,但后来发现,都并不合适。
有些人,是注定不能生活在一起的,可能这就是命运,好像上天对每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有了微妙的设定,一旦越界,便会发生错乱和崩塌。我常想,老天在做出这些设计的时候,也必定要遵循一些客观的规律吧,毕竟命运往往从天而降,却又让人觉得顺理成章。
文丹像个好事的孩子,接着问我:“你觉得男女之间的所谓合不合适,指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由衷地说:“其实男欢女爱,都是短暂的,一个人一生之中能爱上很多人,这就足以证明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爱情并不是多么靠得住的东西。当然这跟人的年龄也有关系,你在最青涩的年纪里,觉得爱情会是两个人的全部,但成熟一点后,又会觉得爱情需要很多考量和条件,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又觉得爱情真实而琐碎。我觉得爱情最美好的阶段应该是老年,岁月已经凝结,浮华已经沉淀,能回忆起来的事,如秋实无华,粒粒饱满,融入血肉,最终也会随着身体,腐化为泥。所以,男女之间合不合适,不只是看感觉,还要客观地看待两个人能否共度一生的客观条件,说白了其实就是,人终究要现实一点,喜欢对爱情很重要,合适对生活很重要,但爱情再怎么山盟海誓最终还是要回归到生活中去。所以,不能把爱情中的假设和幻想,延伸在生活上。”
“所以那两个女人还没我这个正坐牢的女人更适合跟你共度一生吗?”
“起码你是孩子的妈妈,起码我和你命运处境都很相近啊!”
“哦!确实如此啊。”
随后她不说话了,躺在船上吹海风。
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不会揪扯住她的心,但到了什么样的人生阶段,就会情不自禁说什么样的话。说出来才更好,因为想掩藏也掩藏不了。
而且年龄不仅会让你更清晰地认清事实,还会附赠给你一份淡然,这就是所谓的“成熟”。
有了一些收获之后,我们便返航了。来到了风恋岛,把鱼交给了鱼贩子,然后等待了一会儿,接上了小草,我们一家三口便回家了。
文丹的归来对小草来说真是莫大的幸事,因为我一个男人对一个小女孩儿的照顾终不能细致,而文丹回来后懂得更好地给她搭配衣服,还给她梳好看的发型,小草非常高兴,对这一天期盼已久。
而短短几天的时间,母女俩的感情迅速升温,大有反超与我的感情之势。当然我是乐于看到这种情形的,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多好。但我心中却藏着一个秘密,此刻越是幸福,内心越是隐忧,怕隐瞒的事情一旦暴露,幸福也会随即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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