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转折
1
夜色很深，我已钻进被窝。忽听有人在敲南窗的玻璃，声音很轻。我有些紧张，又是三声。“贺复生，贺复生！”仿佛是窗外刮来的风。我钻出被窝，站在床上，扒南窗往下看。高大伟仰头，向我摆手。
我从床上跳下来，跑出房门，出了院门。
在门外，高大伟神秘地说：“给你找一个活儿。”
“什么活儿？”
“画画，给你三千五百元钱。”
“真的？”我心想，哪有这样的好事。
“给一个宾馆画壁画。酒店老板是我的一个老邻居，他想在酒店一楼大厅画一幅油画。我想到了你，跟他说了。他想和你谈谈。”
“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十点。”
高大伟哈腰拾起一根树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线路图：“你坐325路公交车，在青年公园下车。女人街路北有一个十八层大楼，那就是夏威夷大酒店。明天十点，我在大厅等你。”他还嘱咐我，“好好准备一下，把事儿办得漂亮一点。”
第二天上午，我乘公交车，提前三十分钟到达女人街。
老远我就看见马路对过的那座十八层大楼，楼顶矗立着“夏威夷大酒店”六个红色大字。酒店座北朝南，坐落在女人街北侧。女人街是依傍运河河道弯曲而弯曲的一条街，犹如女人流畅优美的身体曲线。置身小街，倍感舒畅与宁静。女人街南侧是运河，运河南侧是青年公园。
我横过马路走至夏威夷大酒店。酒店院内有两排停车泊位，泊位上停放着几台高档轿车。院子当央正对酒店大门有一个椭圆型养鱼池，泉水喷涌，在阳光的映照下喷涌的泉水仿佛丝丝串动的金丝银丝。在台阶下，我看到酒店的门、窗都是用大玻璃组合而成，宛如水晶。台阶两侧站立着彬彬有礼的门童。我沉住气，稳了稳神，踏上台阶。
两个门童笑容可掬：“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一扇旋转的电动感应玻璃大门自动旋转起来，我迈步走进去。
步入大厅，头顶上是高悬的吊灯，大厅的一侧摆放着几组会客的沙发。东侧上一级台阶是消费区，消费区摆放着小桌、小凳、鲜花。大厅西侧有一间空闲的厅堂，厅堂里仅有几个桌凳，留下一片空间。服务总台在进门的右侧，从服务总台左拐是上楼的电梯，步行楼梯对着大门。这华丽的大厅，真叫人有点拘谨。我抬头看看总台墙上的中国区电子表，时间还没到。我小心翼翼向有沙发的那边走去，一声鸣笛，我抬眼望向窗外，见高大伟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
不由分说，我直冲高大伟跑过去。只听一声闷响，我撞在大玻璃门上，眼泪都撞了出来。我忍着疼，摸了摸被撞的额头。这豪华的酒楼真是让穷人出笑话的地方，那边的服务员在偷偷地笑。我不好意思极了，好在高大伟没有看见我的窘态。在光天化日之下，撞在玻璃上真叫人难堪。我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嘴里不住地发出谁也听不清楚的唉叹声，眨着眼睛还竭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尴尬地走出大门。在门外，高大伟看见了我。
“复生！”他招呼我。
“大伟！”
趁高大伟回身之时，我用手使劲揉了揉前额，变脸似的仍装出没事的样子。
“葛总正在八楼呢。”
看我的样子，高大伟猜到我一定是有点紧张。他说：“他是我的老邻居，没关系。我说你在北京举办过个人画展，在业内很有名气。”
“这好吗？”
“包装，吹着点不犯法，用不着谦虚。”
进了大门，走过大厅，乘上电梯，我和高大伟上到八楼，穿过两侧都是玻璃房子的一段走廊就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房间很大，根本不像办公室，很像一座宫殿，也很像港台电影里描绘的有钱人家的客厅。厚重的落地窗帘，宽大的会客沙发，一面墙的壁柜，金碧辉煌的吊灯，一个古铜色的电动地球仪载着一个小小世界没日没夜地旋转。屋里点缀着绿色，我数了数一共有五个盆景摆在不同的位置上。最突出的就是两米多长的老板台，仿佛一铺炕坐落在房间后半部半尺高的台面上。整个房间被半尺高的台面一分为二。这一切都倒映在犹如水面一样棕色地砖上。
老板台的后面坐着一个50多岁的男子，方形大脸，鼻宽口阔，板寸平头，略显臃肿的身体向前倾了倾。
高大伟介绍说：“葛总，我给你带来了。这位就是油画大师贺复生。”他又向我介绍葛老板，“这位是董事长。葛总。”
葛老板站起身，绕过老板台走到前台：“哦，贺画家，你好，你好！”他伸出柔软肥胖的手，我把我的手伸给他。我们握了手。
葛老板向前一挥手：“请座。”
我们三人都坐在老板台前方的沙发上了。女秘书从门外进来给我和高大伟沏了两杯茶，便走出了去。简单地客套一番后，葛老板询问了我的一些情况，我一一解答。
之后，葛老板向我简单介绍酒店的一些情况。我才知道，夏威夷大酒店是葛总和深圳某公司合办的股份制企业。全名叫夏威夷餐饮娱乐有限公司。葛总任董事长和执行总裁，下设董事会以及财务监理会。而酒店这一部分则是葛总的独资企业。葛总邀请我来，是让我为一楼的会客大厅画一幅十米乘两米五的油画，费用三千五百元，材料费实报实销。葛总叫来一位姓宋的办公室主任，宋主任提供给我一幅夏威夷风光的画稿。
“葛总，您就放心吧，我保证让您满意。”
“那就画吧。有什么问题，宋主任就全权代表了。”
宋主任又陪我和高大伟去了一楼会客厅。一楼会客厅的房间有三百多平，葛总准备把这个会客大厅改造成一个娱乐健身场所，并用这幅油画遮挡住西面的窗户。
任务布置完毕，我就开始准备，定做画框、购买油彩、画笔、调色板等。经过二十多天的时间，油画《夏威夷风光》就立在了夏威夷大酒店一楼会客厅的正面。油画得到了宾馆有关领导的一致好评，尤其得到了葛总的赞扬。我拿到了有生以来第一笔靠画油画赚来的大把钞票。
2
在画油画的许多天里，我一直合计着另外的一件事；酒店一楼西侧大厅，目前仅为会客厅，改造后也仅仅是一个娱乐健身场所，无非是健身、跳舞、下棋、打牌。利用一楼的门面搞这样的项目实在是资源浪费。假如把一楼大厅变成快餐厅，不是一件赚钱的事吗？一楼很适合搞餐饮。
因为在宾馆住宿的客人以及散客都可以在此就餐。如此优雅、卫生、方便，加之价格合理的餐厅一定胜过周围的小饭店、小餐馆。我把这个初步想法，当作重大事情放在心上。
油画完成后，我抽出时间，对女人街以西那条滨河路上的几十家小餐馆、小饭店进行了调查走访。我发现，滨河路是有名的小吃一条街，几十家小饭店、小餐馆经营着天南地北的风味小吃，风味小吃虽多却不成规模。我为滨河路还未形成规模，没有大餐馆这一空缺暗自庆幸。
我认为，在一楼大厅开办风味餐厅一定会成功。我立即购买了餐饮和酒店管理方面的书籍，认真研究了一个月。一月后，我草拟了一份策划方案，名称暂定“关于开办大民族风味楼的实施方案（草案）”。
那么，我怎样把这个想法说给葛老板听呢？我把想法跟大伟说了，他非常赞同，并答由他把方案草稿转交给葛老板。这段时间，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北方英才》发行部工作了，一颗心展开翅膀飞向未来的夏威夷大酒店风味餐厅去了。
晚上我又失眠了，翻来覆去想着风味餐厅的事。瞪着眼睛望着窗外，街灯把一束清白的光投进小屋里，照亮了墙上的一角，树叶不知疲倦地在玻璃上晃动。胡同口的街灯下，有两个和我同样睡不着觉的男青年光着膀子下象棋，他们每走一步都把那棋子在棋盘上摔出啪啪的响声，每一次响声，我都跟着一激灵。睡觉这东西真是不能胡来，有时候越是担心睡不着就越睡不着，哪怕是数上一千个数也无济于事。尤其是当次日有重大事情的时候，就更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了，然而越是需要有一个饱满的精神状态，我就休想睡上个好觉。
我索性爬起来，走出院子来到胡同口的路灯下，观看两位睡不着的老客下棋。看了两局后，我便亲自上场和那赢家杀了一盘。
请看下集 ——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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