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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梧之凤(六)

寻梧之凤(六)

作者: 荷竹一枝 | 来源:发表于2020-02-24 09:47 被阅读0次

    二婶不管福寿的意见,趁他爹还在休寒假,赶紧张罗给儿子去提亲。布依人家婚俗,三回九转礼节,前后耗时长。她想从正月间开始讲,秋收后办喜事,那时候不冷不热正好。

    正月间生产队不安排出工,大家在家休息或是做自家自留地的活,这时候不用单独请假办事。二婶吩咐老头子去乡供销社买两包糖,做第一轮试探的礼信。她到张嫂子家商议第一次试探的日子。

    张嫂子一心想早点解救表妹出水火,立即允诺二婶,初十即去阿凤家行第一步试探。

    初十,张嫂子梳洗一番,到二婶家吃过早饭,带着两包纸盒包装,纸绳捆扎的硬壳饼干,去阿凤家。

    此时,阿凤正拿着剪刀在衣料上比划,学裁衣服,母亲在一旁指导。

    “离划粉线一分处下刀,下手要利索,剪口才整齐。”

    阿凤第一次举起剪刀向整块新布,不由心怦怦跳,生怕剪坏了。虽然剪过旧布,面对新布还是没自信。心想还是绣花好学,错了可以拆了重来。

    母亲听见狗叫,出门看见张嫂子提着两包糖,心里明白她的来意,逐迎出屋,拉她进来。

    张嫂子将两封糖交到表姑手中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开门见山了。”

    母亲将礼物放在神龛前桌上,吩咐阿凤去土里摘菜给她表姐做晌午饭。

    阿凤出去后,张嫂子并没有立即开门见山,而是捡起针线篮里的绣花蹦子看。花蹦子上一朵即将完工的花呼之欲出。那是用同色系不同色号的线,将花朵的明暗深浅色泽表现的里淋漓尽致。

    “表姑,你这花绣得好水灵哦。”

    “表姑老了看东西模糊,好久不绣了。这是阿凤绣的。”

    “表妹,还有手艺啊。我们这辈人好多都不会绣花了。我也不会绣。”

    “阿凤,不出工时候,就喜欢在家摆弄这些针线。”

    “走这样远的路,热了吧,喝口水休息一下。”母亲把话题引到张嫂子身上。

    “今天天气好,真有点热。不过我心急,就更热了。”

    张嫂子开始进入媒人角色,一板一眼的说来。

    “拐西老罗家托我来问,你家姑娘愿不愿意放给他家做媳妇。”

    “老罗家哪个儿子?叫什么?今年好多岁?”

    “老罗家就一个独生儿子。叫罗福寿,今年十八。”

    “那就烦劳媒人了。”阿凤母亲自是万分的愿意,仿佛吃了一剂定心丸,她心里的石头落地了。自从那天张嫂子给她透露消息以来,一直盼着老罗家来请人来试探,自家人做媒人就不必假意客套。

    她们两姑侄又在一起说了会家常,阿凤端进来两碗菜苔煮糍粑。白色的糍粑在碗中间,菜苔围在碗边,切地大小一致糍粑仿佛一朵白花一样。

    张嫂子吃完,不免又夸阿凤的粑粑煮地火候恰好。菜苔煮糍粑,糍粑软糯,菜苔清香,是正月里待客极方便的食物,只需一点点油盐即可。虽是平常食物,要煮的不软不硬,需要掌控好火力与时间。

    张嫂子吃完晌午饭,即起身要回去。阿凤母亲从泡糍粑的缸里,捞几个粑粑送她。

    “害羞你,家里也没什么可送你的,拿几个粑粑回去给侄孙烧吃。”

    做成一桩媒,媒人腿得跑细,就图双方送点谢礼。张嫂子也没跟表姑客气。

    张嫂子走后,母亲把阿凤叫过来,给她说了老罗家来讲亲了。

    从与嫂子打架之后,阿凤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家。从母亲的口里只得知对方名字和年龄,其余有关他的情况一概不知。

    晚上阿凤睡不着,双手支起头想,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是个瘸子、聋子或是脸上有疤,不然一个独养儿子,还有个吃公粮的爹,怎么会到山里来讲亲?阿凤胡思乱想,越发睡不着了,鸡叫头遍才睡。

    第二天,张嫂子起床不久,二婶就到了她家。

    “姑娘家答应不得。”二婶着急忙慌,没有任何铺垫,开口就问结果。

    “二婶,我还准备去你家回话呢,昨天回来天黑了。同意了,有什么不同意的,对他们家来说这是门打着灯笼难找的亲事。”

    二婶和张嫂子就站在门口说话。二婶得信,忙回家告诉老头子,匆匆走了。

    二婶看见了来时没注意到的满坝子的油菜花,蜜蜂在花上飞来飞去。今年的春来的早,路边的李树一树花苞想挣开束缚,胆大的悄悄探出脑袋,畅快吸取春的气息。

    为儿子的婚事二婶操碎心,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眼看就要二十岁的人,一点不为自己的婚事着想。她想想自己儿子对找媳妇的态度叹口气。每次给他务色好媳妇,他就阻挠,从十六岁开始每次都一样。

    十六岁时,福寿说他还小,书上说的年纪小结婚生的孩子不好,自己都是孩子怎么能带得好孩子?他爹也赞同这个观点。可是二婶也没看出别人家儿子十六七岁结婚生子有什么不好,合适的姑娘都被别人家订好了。平川大坝地方姑娘不要,现在要跑到山里去找,哎!

    二婶回到家,老头子在院子里朝外面张望。看见老婆迈着小碎步,面露喜色急步而来,回转身进屋了。

    二婶刚看见老头在院子里,一眨眼功夫院子里空无一人。她正想张口喊,老头子抬着她的茶杯出来。他明了她的习惯,这一来一回的早嗓子冒烟。

    二婶享受着这难得待遇,也不矫情,接过来就喝。

    “哇,这茶真好喝。”

    “哎,这茶不是喝了好久了吗?”

    “今天喝起就是好喝。”

    老头子转身回屋,留二婶在那陶醉。

    二婶有点兴奋又有点失落,对着离去的背影嚷:“也不问问试探的结果,儿子是我一个人的一样。”

    “还用问吗?你接到安排请谁当证人。”

    “妈,我年纪还小,不要忙着给我张罗媳妇。我想出去见见世面,不想一辈子窝在山里,再娶个山里媳妇,生一群娃。求你了,妈。”

    “你不晓得你妈为你的亲事求了好多人,好不容易有人家愿意把女放给你,你还不愿意。你长本事了哈。”福寿被父亲训斥。

    “我不管你们的, 不知道是什么人都塞给我。我已经报名参加修铁路了,过几天就走。”

    “别理他,你该请谁做证人赶紧办,趁大家有空。出了正月活路忙,就难找时间去了。”

    二婶领家主之命去找亲戚做证人,老头子轻车熟路的再去供销社买糖,这次共买了六封。

    十八那天,张嫂子和福寿叔叔带着两封糖二次去阿凤家。这次叔叔做证人,查看姑娘家境家风,重点是观察姑娘行事做派,身材相貌。

    媒人和证人才落座,叔叔就看见一个穿件半新衣服,黑红脸膛,身材高挑的姑娘送上茶水,微微发抖的双手端茶送到他手中。叔叔看姑娘神色,定是这个姑娘了,配福寿有余。

    阿凤母亲和媒人证人在屋里讲话,她在灶房做饭。一个人要添柴烧火,煮饭做菜有点手忙脚乱。

    跛脚嫂子磕着葵花籽依在门框上。“哟,要攀高枝了,听说你婆家也是地主。地主婆不好伺候哦。”

    阿凤懒得理她,往灶里添几棵大柴,起身在甑脚放白萝卜青菜,把控箕里的生分子上到甑子里,切一碟腌腊肉放在饭上,盖上甑盖。然后开始准备炒菜的料。

    跛脚嫂子见小姑不回应,无趣度到屋里。张嫂子和阿凤母亲看见她,不由皱眉,怕这个嘴上没把门的人搅场。

    跛脚嫂子今天倒是安分,没有乱说乱动,见没人搭理悻悻然走了。

    十一点多钟,阿凤进来请客人吃午饭。阿凤母亲把叔叔让到中间位置坐下,阿凤坐在靠门边。

    叔叔客气一番,拿起筷子夹一片腊肉。一碟润泽透亮的腊肉切的厚薄均匀。叔叔本是做菜好手,深谙腊肉不容易切的厚薄一致。心里默默认可阿凤的刀功。炒的三样时令蔬菜咸淡适口,只是色泽稍暗,火力猛了一点。甑脚煮的素菜配上火炮辣椒蘸水,非常爽口解腻。一顿饭宾主尽欢,叔叔也圆满完成考察任务,他很满意阿凤的茶饭手艺。

    媒人和证人告辞而去,阿凤母亲也觉得身上轻快许多。

    张嫂子和福寿叔叔出了阿凤家,一刻不耽搁,直奔二婶家。

    福寿和叔叔的感情比和他爹的好,叔叔随和,爹总是摆出一副老学究严肃的样子,他一点不喜欢。

    叔叔想把所见告诉福寿,打消他外出躲避的念头。回程路上,张嫂子向证人描述那日所见阿凤的绣品,及在学习中裁剪缝纫手艺。叔叔很是满意这门亲。

    两人兴兴头走进二婶家回话,不料看见两张臭脸。

    福寿在叔叔他们走后,悄悄卷起铺盖和几件衣服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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