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若

1
雨，从灰白的天空，向下奔赴，细密如织，对岸的的楼宇在水雾中淡如烟，浅如云。
窗外湿润静谧，屋内闷热躁动。
芳若静坐一旁，看着眼前忙碌的蓝色制服，窗外更加得悄然无声。

作为目击者和救人者，芳若已回忆数遍，脑子隐隐疼痛，神色抗拒。
审问的同志百折不挠：“请再仔细想一想，当时那位少年被人抬上桥栏......。”
这一句再次袭来，芳若脑子嗡一阵作响，神色萎靡说：“有咖啡吗，最好是冰的。”

在一旁的宇威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明明救了人，恍若嫌疑犯。
随手给芳若一杯冰咖啡。

芳若猛喝一口咖啡，冰爽沁人，瞬间，浇灭了脑子里面沸腾且滋滋作响的声音，肿胀酸痛的手臂似乎流过一丝凉意轻轻镇住跳动的疼痛。

芳若又吸一大口咖啡，舒口气：“谢谢啊，张宇威。”
宇威似笑非笑：“大小姐，清醒后，好好交代。”

昨晚双臂胀肿酸痛，苦不堪言，芳若一夜未睡，晨起脸色萎黄，头疼欲裂。
有了咖啡续命，芳若顺利配合做完笔录。

芳若准备离开时，跟宇威告辞，目光寻找，宇威跟几位同事在一隅讨论工作。
芳若走近几步轻声道：“张宇威，我先走了。”

宇威用手示意芳若坐旁边，稍等下。
芳若坐到一旁，看向宇威，工作中的宇威有些好看，英气逼人，上扬的剑眉，因为过于专注有些蹙皱，红润的双唇嘴角带着刚毅，整个人散发出俊朗爽洁的气息。

芳若思绪纷飞，飞回童年。
小学五年级一次放学路上，芳若和两位女同学，手搭着肩走，宇威和一男同学分别站在放学路上一处的两边，她们警觉看着张宇威，又要出什么损招，慢慢地向前走，瞬间三人被什么绊倒，摔在一起，张宇威与另一男同学拍手大笑，原来他们用隐形细绳两旁拉着，绊倒她们。

芳若模糊记忆里，童年的宇威，成绩一般，调皮捣蛋，脸皮厚，喜欢捉弄欺负女生，是班上的小魔王。
童年的芳若，总觉得宇威如果不学好，长大后会是土匪山贼。

万万没想到，长大后的宇威做了警察。

童年的小魔王，已成为正气轩宇的警察，宇威的潜能是怎样被激发出来，而且看着貌似前程似锦。
芳若觉得宇威身上蒙有一层神秘面纱。

“走啦。”宇威已换上便服，站在芳若的面前。
芳若怔怔的看着宇威，童年的小男孩瞬间成为眼前的男人。

宇威俯下身，盯着芳若说：“看我看了一上午，还没看够吗？”
芳若的脸臊热绯红。

2
昨天傍晚时分，芳若在家附近的大湾路散步，大湾路的尽头是海，路的一旁是港湾，另一旁是绿郁葱葱的小山，这条路没有住宅区、没有商业，路上只有疾驶的车辆，极少有行人。

芳若远远望见三个人追着一少年在跑，仿佛在嬉笑，追逐。再望一眼，三个人把少年抬上大湾桥栏上，少年拼命的喊叫，芳若觉得有些不妙，大声喊：“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人跑开了，少年不见了，芳若狂奔冲上桥栏，往下看，少年的双手手紧抓着桥栏下方凸起石柱。
芳若跪坐在地上，双手从桥栏空处伸出抓住少年的双手手腕，身体前倾，肩膀抵在桥栏，手腕搁在石上，

无论怎么使力，少年无动于衷地悬着。
凭她之力，无法救起少年。

芳若四处望下，无一人，此时有路过的汽车，芳若扭头大声呼喊：“救人啊！帮帮我！”
过路的汽车无一停下，疾驰呼啸而过。

少年双手颤抖厉害，虚弱说：“我快抓不住了。”
芳若安慰他：“我想办法救你上来！”

芳若万分焦灼，如果她松开手，去拦汽车，少年坚持不住会掉下去的。
芳若拼命的喊叫：“救人啊！帮帮我！”

少年松开手了，芳若瞬间觉得有千斤重，要把两手臂从肩膀撕开，手腕搁在石上，如刀割。
芳若紧紧的抓住少年的手腕，她听到少年轻声啜泣，少年没有力气了。

芳若竭尽全力，绝对不能放手，已经喊不出来，芳若感觉到手臂有肉在一点一点撕开，刻骨钻心的疼，疼得她号啕大哭。
此时一辆车驶来，芳若哭里带着尖叫，她明明看到车里有人转头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有停下。

绝望至极，这世界如此的冷漠，一个女孩跪在桥栏旁歇斯底里嚎叫，就算匆匆而过，听不到她的哭喊，但这情形也可疑。

“你怎么了？”一位骑电动车的大婶停在芳若身旁。
芳若泪眼婆娑望向大婶，在落日余辉下，大婶带着神的光环，头顶金光闪闪。

3
一个星期前，宇威、芳若参加紫然家的乔迁宴。宇威是正然的同事，正然是紫然的哥哥。
宇威和芳若是小学同学，十几年来从未联系过，在乔迁宴上，宇威认出芳若。

乔迁宴会后，长辈及亲戚们离席后，正然紫然俩兄妹延续个品茶会，在紫然新家的庭院进行。

庭院左侧流水旁，一张长方形实木桌，排放着一套茶具，芳若与紫然挨坐着桌边，闲适的聊着。
芳若一身淡罗衫子淡罗裙，淡扫娥眉淡粉唇，齐肩长发，清新脱俗。

正然、宇威和一位男子走了过来，坐在芳若紫然对面。
“这位是我妹妹紫然，这位是我妹妹的好友芳若。”
“这位是我同事晓冬。”正然向双方介绍。

“紫然，芳若，你们好！”
“你好！”，“你好！”

正然，作为主人，为宾客沏茶，撕开一包铁观音倒入泡茶杯里，热水冲入，盖下杯盖，沥出水，掀盖，再次冲入热水......斟茶，递到在座每位宾客面前，顺畅如行云流水。

宇威抿一口茶，笑意盎然看着芳若道：“我和芳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芳若一脸震惊，微笑道：“张宇威，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和小的时候一样，不要脸。”
众人心领神会笑着。

宇威揶揄道：“我都没脸找你。”
紫然笑着附和：“害了芳若一人，孤身多年。”

芳若轻掐下紫然的大腿，紫然笑着努嘴做亲亲的表情。
正然拍了下宇威肩膀，笑着说：“恰逢其时，适逢其会。”

芳若看着眼前的张宇威，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厚颜无耻。
不过，小时候张牙舞爪，现在有些忧郁，俊朗轩宇。
若是女孩，便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男孩呢，小土狗变成英勇的骏马。
......
......
庭院深深，草木俏翠，清风柔语，繁花流水，茶香漫溢，杯盏交错。

4
由宇威同事负责的少年被人恶意扔下大湾桥案已告破。

少年家境富裕，患有先天性疾病，体弱多病，经常被同学欺负，作案三人，分别是同学，动机是灭口敲诈勒索，此案件性质恶劣，社会影响大，目前三人已移送司法机关。

芳若、宇威从大湾桥上并肩漫步而过，夕阳散发着柔弱的澄黄。
芳若愤愤不平，那三个人年纪轻轻，就如此凶残。
宇威苦笑下，有人天生就是坏人。

“宇威，你是怎走上这条路的。”芳若调皮里带着故意。
宇威哑然失笑：“什么叫，我是怎么走上这条路，这话说的......”。

继而，宇威长叹一口气说：“你知道十多年前的东港镇沙滩案吗？”
“长大后，听我爸妈谈过此事，当时很轰动。”
“被埋在东港镇沙滩上的那个人是我堂哥，我大伯唯一的儿子，但凶手一直逍遥法外。”宇威的脸色阴郁。

芳若不知该如何安慰宇威。
也许这就是宇威的神秘面纱。
童年的痛苦会使一个人改变，从小长在血液里的痛苦，一种是成年后，长成复仇的果子，一种是在痛苦鞭策下，奋发图强。
宇威是后者。

5
被芳若救下的少年，叫茗恩，与芳若同住一小区，茗恩在小区附近一所职业学校上学，因担心被同学欺负，父母在小区租一套房给他住。

星期天，芳若回趟老家东港镇，晚上九点多，芳若的哥哥送芳若回来，在小区门口，茗恩看到芳若，上前打招呼。
“茗恩，你好，刚下课吗？”芳若笑容满面。
“不是，刚跟爸爸从海边回来，他送我回来这里。”

“去海边玩啊。”芳若与少年边走边聊。

“嗯...不好玩，爸爸把酒洒在沙滩上，放一些吃的，很小声说一堆话，我听不清，我小时候跟他去过一次，长大后他就不带我去，不知为啥，今天又带我去。”

但是他不让我告诉别人，姐姐你别跟人说啊。”少年脸露担忧。

“没事，这没什么好说的。”芳若安慰道。
“姐姐，去哪里回来呢。”

“我从老家东港镇回来。”
“我们去的海边，好像也是东港镇。”少年小声嘀咕道。

芳若笑了笑，这应是拜祭啥的，茗恩的父亲做海产养殖，还挺迷信的，不过赚到钱，倒是真的。

6
芳若、宇威、正然、紫然、晓冬等人一起到银露湾沙滩上烧烤，海风吹拂，烤肉香气扑鼻，芳若在众人怂恿下，接受一杯啤酒，与大家一起共情酒肉穿肠过，美景留心间。

芳若平时滴酒不沾，浅尝两口，苦辣割嘴，实在难以下咽，众人便不勉强她。
芳若拿起那杯啤酒慢慢洒在沙滩上。

宇威一头雾水：“你干啥？”
“拜祭下，看下能不能变有钱。”

芳若说出茗恩父亲在东港海滩上拜祭的事。
大家轰然大笑。
唉，让女人守住秘密真难。

宇威沉默片刻，若有所思：“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星期天。”芳若吃着肉串，无心答着。

宇威看了看手机后，脸色骤然大变，正然似乎也感应到宇威的情绪。
“走，回去！”宇威，正然抓起衣服奔向停车场。

芳若恍如被一棍打懵，呆若木鸡，不知发生了什么。
“诶诶诶，我还在吃呢！”紫然啃着一串肉嚷嚷。

芳若等人不知道上周的星期天，也就是是农历十六，宇威的堂哥在这一天被杀害，埋在东港镇海滩上。

茗恩父亲接到一个电话，让他去东港海滩上找茗恩。茗恩父亲神色慌张的到达东港镇海滩上，看到掩埋在沙滩里的人形，瘫在沙滩上，连滚带爬，爬向人形沙堆，双手疯狂的刨沙子。

他语无伦次，痛哭涕流：“茗恩，儿子，爸爸来了，不要跟爸爸开玩笑，你怎么在这里！宇峰，我错了，真的错了，是我这双手杀害了你，把你埋在这里的。”

他双手疯狂刨沙子，宇威坐了起来。
“啊！宇峰！”茗恩父亲大惊失色的往后挪。

后来

芳若，紫然在在紫然家的庭院忙碌着，摆放餐具，准备水果。
有些事已尘埃落定，但事情总是忙碌不完，大家为过往，也为将来，相聚碰杯。

明月当头，凉风微润，众人落坐，举杯共饮，羹汤诱人，欢声笑语。
芳若，紫然，美人如玉，朱唇玉齿，盈盈明眸。一袭长裙，淡如茵，浅如芸。

宇威笑眼里带着星光，看着芳若说：“芳若，我最近太忙了，都没空陪你回趟咱家。”
芳若方寸有些乱：“宇威，你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正然、紫然、晓冬等人开心的起哄起来。

宇威厚颜无耻道：“我爱你，从小就爱你，爱你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
在众人的大声欢呼声，芳若无地自容，娇羞的双手捂面，趴在起哄声最高的紫然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