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寒食一纪那年少,一抔黄土又绿草。
借天一株马蹄莲,与地一束天堂鸟。
今天,我为你写一首诗。
我的小伙伴,我还记得你。
你海拔不高,体型偏瘦,乌黑的圆寸头,浓眉大眼。
是不是双眼皮我不知道了,当时我还没有这个概念。
你在我印象里是一个瘦黑的、善良的、诚实的货。
我呢!和你有点相反,你瘦黑我白胖,你善良我偶尔邪恶,但我一直和你一样,一样是一个诚实的货。
如果你也长大了,谈恋爱了,或许你也和我一样偶尔小邪恶一下。
现在,我和你一样善良。
我们所有的回忆都在小学三年级,可以追溯一些你的往事,然而延续不了你的后世。
有时我会后悔那天没陪你去河边,有时我又会幸然自己没去河边。
思想是件矛盾体,时间懒得推翻,弃我于对错间不停打转。
我和你相识很早,早在幼儿园,我和你相交很晚,晚在五年后。
那年小学三年级,一次班主任调位置,我和你前后排,自此成就两个调皮捣蛋鬼。
上课偷着讲话,下课追逐抱架,课桌雕刻如残花,课本涂鸦如败柳,还有多少个午觉不睡偷偷看漫画。
小学用的笔大致分三类,铅笔、圆珠笔、彩笔。
一次你带了一只中性笔芯,他们都不认识,我认识,但我买不起,你说:“没关系,我借你用。”
我知道你说的借没有还的含义,所以我用的很开心,你一定看到我跟美女同桌得瑟的劲。
“你看,我有一只多么牛拽的笔,笔珠都不需要。”
“你看,我的笔写出来的字是黑色的。”
“你看,神笔马良的笔都不如我的好。”
“你看,你看呀,丑八怪。”
“你才丑,大胖子,矮冬瓜,一个连笔筒都没有的笔,有什么好得意的……”美女同桌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小学时在同学中不算高,还有点点胖)
“好哭佬,油盐炒,炒的锅里不见了,打起锣来寻到了。”咿呀!母老虎会哭了,我好伟大,我高兴的唱起民谣。
这一下像泻了洪的水,美女同桌由刚开始的哼哼唧唧变成嚎啕大哭,趴在课桌上哭的没完没了。
“别哭了,再哭我们不是朋友了!”我威胁美女同桌,用犯罪电影的一招。
但是好像不管用,原来电影里都是骗人的。继而转变作战方针。
我凑在美女同桌耳边,小声呢喃:“笔芯给你,你不许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
果然一针见效,美女同桌不哭了,但是好像又有他人哭了。
“你个混球,姥姥的,那是俺的笔啊啊啊啊啊~~”黑娃心痛自己的宝贝,边哭叫边大喊边飞奔过来夺笔。
“我说黑娃,你看她哭的像个瓜,就给她吧,我买冰袋你喝。”
说着我们去小卖铺,顺便带上美女同桌。
“老板,三个冰袋。”我喊。
“三毛。”老板说。
我摸着口袋,哎哟妈,钱不够,只有一毛。
“那记账吧。”
小卖铺的老板真好,允许赊账,专门用个笔记本记账。
过了几个星期,天变热了,小卖铺老板弄了一批新货,左轮手枪,五毛一只,喝完饮料还能装水滋人。
水枪大卖,兴起一时。
我攒了几天钱,也买了一只。黑娃、美女同桌、轼白还有我,成天下课滋水枪。
上课都是满头汗水,下课都是一身塘水。
老师一看,不对劲,才五月天,孩子们没必要热成这样。
上语文课,我拿水枪朝前排黑娃滋了两下,给老师逮着了。
“我说你们怎么成天一头汗水,都给我玩这个呵,没收了。你俩出去罚站。谁还有?下课一个个都给我主动交上来。”
我一听不对啊,这是没收私人财产呵,迅速从美女同桌课桌里掏出水枪,揣在裤裆里。还小声告诉黑娃也揣裤裆里,然后出去罚站。
偷偷的,我俩跑了,去藏水枪,藏在后门墙缝,再用红砖合上。
下课,水枪都被没收,共计三十四只,漏了两只,价值十七元。
这老酒鬼,又可以换酒喝了。
收完战利品,酒鬼不见我和黑娃。当时还在忙着找藏军火的地方,藏好已经下课。
“让你们罚站,你们跑去玩是吧,你俩把《咏柳》和《春日》各抄五十遍。明天交。”酒鬼说完心满意得的走了。
“这么多,咋抄的完。”我说。
“老酒鬼不是说各抄五十吗?你抄《咏柳》五十遍,我抄《春日》五十遍。我们就说听错了。”
抄写完我满脑子贺知章的“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黑娃满脑子朱熹的“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又过了几个星期,到了五月中旬,天更热了,学校开始实行午睡。
美女同桌和班上其她女同学要准备六一儿童节的节目,为了不影响学习,午睡时间她们都是在领舞者家排练舞蹈。
督促睡觉的今天轮到老酒鬼,坐着看了会书,似乎觉得没趣,起身走了,想着应该是上二楼办公室去了。
我翻身而起,拿起美女同桌的水枪,寻找滋射对象,那就是黑娃,biu的一下,我中枪了。原来黑娃也没睡,等待酒鬼离开。
轼白也入战,三人你滋我,我滋他,他滋你,形成三角阵势。
霎时间,风起云涌,雷雨交加。
所谓游戏,就是没有共同敌人,还能共同乐趣。
我们杀的酣畅淋漓,汗流浃背,啪的一声,门开了,酒鬼从后门进来。
啪,啪,啪。又是三下,我们一人一下。
那时,酒鬼有一个习惯,对于以下三类人:
一、上课讲话者
二、作业不交者
三、午睡调皮捣蛋者
统统放学留下喂蚊子。
下午第一节课,美女同桌回来了。
听说我俩要被留校,上课不知哪来的热情,非拉着我问她的碎花裙好不好看。
被逼无奈,只能说好看。说了好看还没完,再问哪好看,无奈说胸前花好看。
看完再看手指,发丝,就是没说看胸。
我耐得烦,因为我怕说丑,美女同桌会哭;酒鬼不耐烦了,因为他快被气哭了。
“XX(美女同桌),站起来,放学后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喂蚊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小5,你给我出去烤太阳。”
酒鬼有一批他看好的好学生,美女同桌是其中一个,轼白也是。
我和黑娃在酒鬼的花名册中早已除名的。
不一会,黑娃也出来了,被酒鬼赶出来烤太阳,他拉着轼白讲话,犯了大忌。
就这样,我和黑娃在室外烤太阳,美女同桌和轼白室内罚站。
晚上照例留在学校炊事房喂蚊子,还别说,这蚊子真大,不知道吸了我们大家多少血,才长得这么肥。
夏天,鱼虾都长大了,周末,很多人都去捕鱼钓虾,我们也不例外。
黑娃是捕虾能手,一个下午,他可以捕六七斤龙虾。
小的吃掉,大的卖掉。一个下午,换一顿美味,还能挣四五块零花钱,那可是十把水枪呢。
周末,黑娃约我钓鱼捞虾,我对钓鱼没多大耐性,一旁捉虾。
蚯蚓一个一个下绳,虾儿一个一个上钩,蚯蚓是少了,虾可多了。
咿呀,这么大动静,浑浊的水下一啵一啵,火红的大龙虾啊!
我担心大虾跑了,喊来黑娃帮忙。
黑娃小心翼翼把勾划到岸边,将虾提到水下薄薄一层,猛地一下,翘杆,龙虾上岸了。
圆滚滚的身躯,肥肥的屁股,这一波也值了。
眼看要毕业了,三年级期末考试,早上考完语文,下午考的数学。
黑娃说:“我感觉数学题很简单,你考的怎么样?”
我说:“还不错。”
黑娃说:“我们去河边游泳吧!”
我说:“我不去了,我爸在家。”
那天下午,黑娃和村里另外两个孩子一起去河边玩耍。
黑娃在河边走着,河边沙地不会全是一路斜下去的,好多相隔之间落差很大。
黑娃一不小心,掉了进去,男同学赶忙上来拉,呛了几口水,女同学去喊人。
终究没来的及,大人来的时候,黑娃已被卷入河底,不知去向。
河很宽,很长,很深,河的名字叫汉江。
打捞工作持续了三天。
黑娃那么黑的脸蛋,也白了;黑娃那么瘦的身体,也肿了。
那年我刚过完十岁生日,黑娃比我小月份,还没来得及过生日。
黑娃不幸后,没有墓,更没有碑。我不明白为什么。
我有一个姑姑,在我没出生时遭遇不幸,事例和黑娃一样,在我家门前的池塘,姑姑好像也没满十岁。
每年清明、初一,我都会去姑姑的坟前祭拜,姑姑有碑,姑姑的碑在我出生前一个月的清明建立。
我查阅过,不能立碑的原因,有三种,分别是横死、夭折、无后这三种情况。
我想,大概是我们那的一种习俗,小孩夭折不能立碑吧!
黑娃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黑娃孤零零躺在那儿。
今日清明,愿你天堂一路都好!有好玩伴,有好漫画,有好水枪。
因为失去爱子,因为责任,黑娃父母已各居两地,分别一纪,一纪可是十二年这么久!
黑娃的父亲在外务工,很少回老家,小胖曾看到过,老了很多。我已记不清模样。
十二年了,这是第十一个清明,我的小伙伴,我还记得你,我想你也还记得我。
寒食一纪那年少,一抔黄土又绿草。借天一株马蹄莲,与地一束天堂鸟。愿你都好。
——2016.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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