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门口的烧烤摊生意一直不错，摊主年近四十，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爱赤膊，显得几分社会。沟壑极深的脸上时常带着笑，在萦绕的炭烟中招呼着来往的行人。
他家的羊肉串是出了名的好吃，熟度适中，夹杂着孜然味的肉香，能飘出几条街道之外。在夏天生意最旺的时候，摆几张桌子凳子出来，很快就会被食客们占满。
我也喜欢去那儿坐一坐，点几串羊肉串，再配两瓶啤酒，夏天的感觉就蹭地出来了。因为来的基本上都是住在附近的人，吃喝之余还能闲谈几句八卦。
这天晚上，我跟往常一样点了烧烤后，正听着邻桌的人大咧咧地聊着自家的家长里短，忽然后面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听说这家羊肉串是招牌，今日看来，有所虚传呐。”
扭过头去一看，作出评价的是个脸生的中年人，面前桌子干干净净，只放了半瓶啤酒。
老板只当是开玩笑，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位客人你还没尝过，可别瞎说！要不来两串？”
中年人摆了摆手：“不用尝也能知道，羊肉的处理和烧烤手法是不是专业的，靠肉眼就能分辨。”
说着他拿起旁边食客盘子里的一串羊肉串，指点着分析起来：“你们看，这切块就有问题。羊肉应当逆纹理切成拇指第一指节大小，这串就切得太小了，水分会很容易被烤干。”
“还有啊，你腌的时候是不是放盐了？下次可以试试加洋葱和蛋清，不仅可以将羊膻味去除一部分，达到恰到好处的膻，还能让肉质变得嫩滑，口感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子开始起哄：“哥们，你今天这是过来砸场子的吧？”
老板手上依旧翻转着正在烤制的羊肉串，脸上的笑慢慢变得僵硬：“做法不一样很正常，我家羊肉串的正宗是附近邻里公认的，您爱吃不吃。”
中年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老板的任何不快，起身慢慢踱到老板身边，把脑袋往烧烤架上凑去。
“哎，炭火再加旺点，不然容易变成羊肉干。”
“得翻面了，注意受热均匀。”
“不过我看你唯一做的好的也就是羊肉选得好，是出生不久就被阉割的羊羔。”
“……”
我看着老板的脸色越来越不对，赶紧上前拉住中年人，将他拖回座位。为了缓解尴尬，一个大妈一巴掌拍在中年人身上，打趣道：“你对烤羊肉串这么熟，不会是同行吧？”
中年人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同行，我在养羊场里工作。”
大妈的眼睛瞬间发亮：“哎？那你应该知道前段时间，那个xx养羊基地里闹出的事吧？好像是有头羊忽然发疯，控制不住，撞伤了好几个工作人员。对不对？”
中年人沉默了几秒，在大妈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中年人缓缓开口：“是有这回事，发疯的是头种羊，后来被打断一条后腿，才勉强控制起来，马上也要被宰杀了。”
“知道怎么回事吗？这么突然，会不会是有什么病？”
“要说病，那也是心病。”
大妈被逗得哈哈大笑：“羊还能有什么心病，你可真有意思。”“不过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不住在这一片吧？”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是啊，我只是想来看看我那帮孩子的最后归宿罢了，现在也该走了。”
他直起身离开，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右腿是瘸的，很快便一拐一拐地消失在街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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