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易与天地准

61、易与天地准

「易与天地准」，是《系辞》里非常重要的一句话，几乎与「天尊地卑」居于同等地位。

这句话之所以关键，在于揭示了「易」的性质和「天地」的本质。

「易」是一个包罗万象的概念，迄今已知且普遍认可的，至少有以下四种情况：

一、易是符号。

作为文明传承代码的两个基本符号，书面名称「易」和「简」，我们给出的符号是一和二。传统的符号是「一」和「– –」。

二、易是元素。

符号一和二的内容就是元素，《系辞》说的「天尊地卑」，其中的「天」、「地」就是元素的书面名称。

在表达「易数」的时候，这种特殊的易二进制数的代码一、二，其书面名称同样是「天」和「地」。《系辞》甚至将这两个书面名称，作为前缀，以此将十进制的数，表达为特殊的易二进制数。

元素的集合，也统称「易」。

三、易是三极。

「三极」在《易经》里面居于核心的地位，仅仅名称，就有「卦」、「八卦」、「三才」的不同表达，十分罕见。

《易经》之所以不惜「三极」成为一个固化的概念，为此将「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放在了基础原理的阶段，反复强调六爻并不是「易」的主体，谆谆教导要立足「三极」来认知「易」，究其根本，是因为我们生活在其间的世界的属性所决定的。

三极的集合，统称「易」。

四、易是六爻。

由于《周易》的流行，对于六画卦人们耳熟能详，所以对于「六爻」并不陌生。

但是「六爻」与六画卦，二者恰恰是具有原则性区别的两个存在。仅仅说是本质区别，都不足以表达《系辞》对此所做出的防范和努力。

个人认为，殷商「八卦而小成」的错误判断，产生发展六画卦的动力，可以理解，也勉强能够接受。

周朝的「文王重卦」，就透出一丝不良的动机，人为的从根基上切断文明的传承，固然可以标新立异。但是在不确切知道后果的严重性的前提下，这种赌博的胜负得失，并不是一个王朝、一个族姓所可以承担的。就整个民族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六爻的集合，统称「易」。

以上四种，都不能圆融的解释「易与天地准」。这是因为「易」还有另外的含义。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所说的「易」不同于以上四种易。因为以上四种易，都是太极的衍生物。而「易」前置，高于「太极」。

因此，「易与天地准」的「易」，是比元素更高一级的存在，是大一，是《易经》的「易」，是万物之源。

「易与天地准」里边的「天地」也很容易产生理解上的误区。

由于其中蕴涵了《易经》与自然的比较，似乎天地就成了自然的代名词。在这个意义上，「易与天地准」与「道法自然」的描述，本质看来完全相同，仅仅是《易经》的「易」被置换成了《道德经》的「道」。这当然不可能是巧合。

将大一解读为「道」，并没有带来概念上的创新。与此相反，大一往下衍生的一系列概念，包括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六爻等等，所有这些概念的模拟意义，全部被一个无所不在的「道」所取代。从而导致「道」由于无处不在而无所适从，成为一个实际上没有归属的空头理论，不可捉摸，无从把握。

因此，「易与天地准」与「道法自然」不同，前者有所指，定义精准；后者无所指，无法定义。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天地」这个概念本身，与自然也同样存在精准与模糊的区别。《系辞》对于「天地」和「天地之间」这两个概念的运用，非常严谨而有度。目前已有的使用，包括以下三点：

第一点，天地是客观存在。

「天尊地卑」的基本含义，当然是现实的天与地。尤其是「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的阐述，明确了「天地」的自然意义。

第二点，天地是基本元素。

「卑高以陈」对于「天地」的元素意义，做了直观的表达。因此，「天尊地卑」是一语多关，既指向现实的天空与地球，也指向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

第三点，天地是演绎符号。

《系辞》在推出「易」、「简」作为基本符号之前，实际上已经赋予了「天」、「地」的符号作用。《系辞》在说到「贵贱位矣」的时候，所描述的结构，实际上就是由「天」、「地」作为元素而构成的。

这还是一语多关。因为在描述这个天地的构成的时候，所指向的结果，并不仅仅限于自然，也指向「易」的世界。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将「天」、「地」所表达的双关，换成用「易」、「简」来表达，就会失去其中表达自然的这一层含义。

所以「天」、「地」的符号意义，就表达的需要来说，不可或缺，尤其是在表达易二进制的数的时候，「天」、「地」的前缀作用，同样无法用「易」、「简」这样的符号来表达。

《系辞》对于现实的天地的描述，与人的生存环境的描述，有明确的区别，前者就是「天地」，而后者则精确为「天地之间」。其中所蕴涵的思想，主要体现在三个层次：

第一层是在元素的层面。「天地」与人并没有本质的不同，二者至少在「易」里面，组成结构完全相同。以此推知，《易经》认为，天下万物的内在本质都是相同的，是由相同的元素形成的。

第二层是在物质的层面。「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一方面，认为现实的天地有相应的元素的属性，即天有「易」的特征，地有「简」的特征，但是同时也认为，天地的性质并非截然二分，而是共同的「变化见矣」。

其中，「易」、「简」的虚实属性，在天地的物质层面，表面上并没有得到体现。因为本来性质上应该「实」的天，在人看来恰恰是虚的，而本来性质上应该「虚」的地，人类看来恰恰是实实在在的支撑。有完全相反的感觉。

这种虚实互逆的感觉，暗示了人类感官认识的局限性。

第三层是在环境的层面。之所以为了人而专门推出「天地之间」这个独具特色的概念，是着眼于人的生存环境而特别的设定。一方面这是「三才」结构的直接借用，本身就是《易经》所主张的三极世界的表达。

另一方面，「天地之间」实际上模糊了天地之间的空间距离，非常富有弹性。以人类的认知，这个天地之间的距离，客观上也是一个不断扩张的存在。但是，无论这种变化多大，限制是预设好的，就是不可能超出「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