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的8月,搜索历史大事记,苏联发生了八一九事件,拉脱维亚宣布脱离苏联独立,俄罗斯联邦自苏联独立,乌克兰宣布脱离苏联独立,阿塞拜疆从苏联独立,以上。其时还有一件对于我来说特别重要的事件,我从我母亲的子宫中脱离,宣布独立。
那是个夏天,天气很热,我母亲挺着个大肚子在农忙,傍晚的时候肚子疼,父亲从村子里借了一辆平板车,拖着母亲去了镇上的计生院,一直到晚上8点钟,两斤多重的我才带着微弱的哭声来到这个世界。接生的医生把我递给我母亲看,红红皱皱的我像只脱了皮的小猫,我妈不敢看,医生说生还的几率很小。亲戚们都来医院了,大家七嘴八舌,是个女孩,又这么小,最后决定,把我直接处理了,说着便有人打来一桶水。
也许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不舍,当有人把我提起来准备扔进去的时候,我哭的声嘶力竭,我的奶奶说,这孩子哭的声音这么大,肯定能养的活,不能扔。于是从此以后,这世界上便多了一个我。
母亲生完我第二天便回家了,在家里坐月子,炎热的夏天,她仍然不敢碰我,睡觉也是把我放在脚头,母亲本身瘦弱,再加上对我的嫌弃,所以更无母乳可言,父亲那时候在芜湖,给锅炉厂做搬运工,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奶奶见我饿了便给我熬米汤。我大伯家的孩子在我出生之前两个月便出生了,大妈妈生的是儿子,那时候好的东西都已经先送过去了,大妈妈见我可怜,那时候便也会喂我奶,于是慢慢的我有了个娃娃的样子。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母亲慢慢的也不再那么嫌弃我,那时候她才22岁呢,还是她自己妈妈的孩子。奶奶是偏心的,她更喜欢她的大儿媳妇,也就是我大妈妈,总是说我妈的不是,我出生后不久,因为家庭矛盾吵的不可开交,后来便分家了。爷爷是个铁匠,父亲早年一直跟着爷爷学打铁,后来打铁生意不好便出去打工了,大伯更早离开家,爷爷给了大伯钱,他在小镇上买了一间屋子开代销店,于是家里的大房子就分给了我家,红墙砖瓦泥巴地的一间屋子,还分给我家一个扫把,一辆二八大杠车,一个大盆。爷爷说,三叔还没成家,所以必须给他留点东西,所以桌子椅子都没有分给我家。
从我会走路起,便自己吃饭了,家里没有桌子,每到吃饭的时候,母亲便拿几块大土坯一垒,把家里的大盆卡在上面,我就自己捧着个碗往大盆边上的地上一坐就扒饭。三叔没跟爷爷学过打铁,上完小学就跟人大人后面做小工了,那时候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平时都是住在工地上,夏天就铺个蛇皮袋子就能睡觉,三叔说我瘦小,我妈又没钱给我买好吃的,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买肉,我不喜欢吃肉,肉塞牙齿,母亲就逼着我喝汤,每次一锅汤就我自己喝,我也不喜欢喝汤,端着个碗放在嘴里假装吧唧嘴,其实一点都没喝,母亲便气得打我,有时候父亲在家,他们俩会一起压着我捏着我的鼻子灌我汤。父亲每次发了工资会给我买米粉,亨氏的米粉,我嫌没有味道,每次也是被母亲打着吃,后来父亲又买了炼乳加进去,这个我喜欢吃,可是母亲每次就放一点点,然后就把藏起来了。
四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突然要去很远的地方打工,家里有亲戚是在常州开砖窑厂的,不带我去,我哭着要去,母亲说她是去买糖回来给我吃,过几天就回来,我就不哭了,他们走的那天,家里在蒸米面,我还记得米面开锅时蒸腾上来的热气,我玩那个热气,看到他们背着大包走了,没跟我打招呼,我一点也不难过。再后来他们把我接过去了,还多了个小婴儿,每天晚上我跟父亲睡一头,母亲带着那个小婴儿睡另一头,床很小,小婴儿总是把被窝搞的臭臭的。
父亲跟母亲经常会吵架,他们俩都在窑厂工作,母亲生了弟弟之后便不去窑洞了,有时候明明白天还是好好的,晚上就吵起来了,他们吵架就喜欢扔东西,有一次是母亲煮好的一锅饺子,我都馋的流口水,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吵架,父亲把那锅饺子端起来倒到门外的臭排水沟了,还有一次,父亲把母亲洗的很干净的放在泥石板上的一摞碗扔到窗外去了,我不知道碗有没有全部碎掉,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从窗外的那条路走,心理很害怕看到那些碗,好像不看到那些碗就想象不到母亲的伤心一样。有一次他们又吵架了,都在家睡觉,父亲不上班,母亲也不做饭,中午的时候我很饿,想起来母亲放在木箱子里的止咳糖浆,我偷偷的趁他们睡着,把拿下来全部喝掉了,糖浆很稠,剩下一点倒不出来的时候,我还跑去水桶里装了水摇晃一下把喝了,然后把瓶子扔到了窗外。
母亲睡醒起床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小脸通红,呼吸很粗,她问我是不是发烧了,我说没有,我很怕她带我去窑厂门口那个老头子那里打针,超疼。父亲看我这样坚定的认为我发烧了,要带我去打针,我见情况不妙就跟他说了,我说我喝了一点点糖浆,我父亲便走到木箱子去找糖浆,没找到,拿着笤帚丝要来打我,问我到底把糖浆藏哪里去了,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窗外,父亲便跑到窗外,举起那个空瓶子给我母亲看,我感觉自己害怕的快无法呼吸,也不敢哭,嗓子堵的快吸不上来气,我想父亲肯定要把我打死了。
可是他没有,他拿着瓶子跑回来,就把我带到医生那里,医生看着红扑扑的我,问我有没有不舒服,我不敢说话,医生说让我父亲带我回家,多喝水,父亲便又带我回去了,没有打针,我心里很开心。
可能是母亲一个人又要弄弟弟忙不过来吧,又把我送回了老家给爷爷奶奶带,弟弟是计划生育外生的,不能回家,要不然就要被罚款。把我送回老家那年过年他们也没回来,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带着弟弟回来了,那还是我奶奶爷爷第一次见到弟弟,一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可是第二天村干部便带着人找上门了,说有人举报我家违反了计划生育,那时候我母亲跟我弟刚好去了我外婆家,外婆住在隔壁的村子,村干部几个人没找到实锤就走了,晚上的时候九点多又来了,来的时候弟弟跟母亲都在家,奶奶一时眼疾手快,拿块布裹着弟弟就从后门跑了出去,家里人拖延着那些村干部。
那晚月光很亮,奶奶就沿着田埂一直跑,后来跑到了松树林的山路上,奶奶说,出了松树林又是一片水稻田,奶奶被草绊倒了,一把将弟弟甩到了田里,奶奶把弟弟抱起来身上衣服都是湿的,也顾不上,后来在一个姨奶奶家带着弟弟呆了半个多月才回家的。母亲这半个月在家也没闲着,村干部天天来训话,后来把他带到镇上的计生办办公室一堆人围着她,举报我家的那个男的一把上来就捉住母亲的乳房,使劲的挤,想要把乳汁挤出来以证实我母亲确实生了二胎,可惜的是,我母亲营养不良没有奶水,这件事之后,村干部来我家就少了,父亲和母亲带着弟弟又一次的离开了家乡。
我仍然在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我的爷爷和奶奶也经常吵架,吵得厉害的时候还会打架,但是我在家的时候他们就不打架。我很喜欢我的爷爷,虽然我现在并不能记得为什么小时候很喜欢爷爷。爷爷的脾气很暴躁,那时候他已经不打铁了,打铁的人太多了,挣不到钱,他在家种田,有一年夏天,爷爷累了一天回来准备到田埂上的竹床上睡觉,那时候夏天家里没有电风扇只能在外面乘凉,我非要缠着爷爷带我睡,爷爷不带,我就哭个不停,爷爷用他的洗澡毛巾把我打了,打的挺狠的,有后来去窑厂的人就跟我父亲说了,父亲后来就回来又把我接走了。
得知父亲回家是要把我接走的时候,我很开心,我喜欢坐车,如果去常州,我就可以坐很久的汽车了。我记得那是一个傍晚,父亲把我扛在肩头,我们要走到镇上才能坐车,走了一会,我回头看了眼夕阳下的村庄,已经有露水升上来,雾气像一条白色的丝带横在田埂上方,爷爷在我家院子里的水井里打水,他拎着打上来的水就进屋子了,也没有看我,我突然有点难过了,爷爷奶奶他们会不会想我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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