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她懒。能生着吃的东西,绝不费事煮熟了吃。蒸或煮了就能吃的东西,绝不会放油炒。好多人扎堆儿喜欢的东西,她懒得去抢。热闹懒得去凑,绕着道走。架也懒得吵,一般都跟对方说,你说的都对。
她怕麻烦,所以懒。可有时候麻烦会自己找上门来。
一个多月以前她出去旅行了一趟,带了一个比较大的旅行箱,准备了各种琐碎东西,那也是为了在旅行过程中更加舒适地懒,不会为了突然发现缺这个少那个着急,也不会因为突发身体不适找不到合适的药。偌大的旅行箱,也使得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比较方便,把所有东西往里边一丢就好了,不用费事地合理安排空间。但箱子大有一个缺点,如果是乘飞机,就必须托运。这次是乘火车,很久没坐火车,她担心这箱子不能放进床铺底下。去程这个担心就打消了,虽然有点费劲,但把箱子放平还是能推进去的。在操作过程中,下铺两个铺之间的空隙将将能容下放平的箱子,人得站在侧边,伸长手臂,才能完成。旅行社安排的是硬卧。
回程的时候,她早早就到检票口那里准备排队,想早点上车,这样,放箱子的时候不至于干扰旁人。队伍不长,顶多十几个人,还没开始检票,闸门还没有打开。她走向队尾,问一对年轻人中的女孩:“你们是在排开往北京的Z227吗?”女孩边看手机边说:“不,我们是排……”女孩说了一个车次。这两趟车可能时间挨的近,她抬头看了一下闸门上方的提示……立刻对女孩说:“你们这趟车都停止检票了,赶紧的……”她指了指闸门上方。女孩抬头,马上拉着男孩朝检票口奔去,好在检票人员还未撤离。她感到很欣慰。
工作人员到位,开闸了。旁边座位上坐着的人都开始站起身来,一些人走到她前面去,她也并不在意。十年前,她陪母亲坐火车去西安舅舅家参加表弟的婚礼,七十余岁的母亲在开闸后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灵活挪腾往前挤,她说:“慢点,不用着急,我们是软卧……”母亲也不听她的,还是一个劲儿往前窜,生怕坐不上火车似的。可能很久以前“挤火车”的紧张恐怖印象刻在了他们的大脑里。
很快就要轮到她了,她放好手机,取出身份证捏在手里。这时后面一个有力的女声响起:“不要给年轻的检票!”似乎是对检票人员说的,但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反应。她看看前面的,旁边的,都不是年轻人。难道是针对我吗?背影让人误会了?她还推着大红色的行李箱。这唱的是哪出?说话的人有什么权利?她自然是没回头,除非有人叫她的名字。似乎后面还在说:“说好的,我们先过!”她有点忐忑,这是什么规矩吗?我在这排队难道排错了吗?已经到她了,她递上身份证,“你还不能进去,在旁边等一下”,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工作人员验证之后,让她通过。她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多想了。
前面的人,都走到一个厢式电梯前面。这是不是特殊通道?她只想走普通通道,她愿意多走路,不想去挤那看似方便却狭小的空间。可是,普通通道该往哪儿走?她去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得到的答案:只能坐这个电梯。
厢式电梯里容不了多少人,前面有一高大壮硕的男士最后一个挤进去,电梯发出了警报声,关不了门,但他踌躇着不想下来,说换个位置,可能就不叫了,最后还是不得不下来。她也遇到了相似的情况,她前面的人上去之后,几乎已经没有空间了,她停步不前,示意里边关电梯。可电梯中靠着里壁的一名女士对她喊道:“你上来!”尽管不大情愿,她还是拉着行李箱跨进了电梯,电梯内立刻响起警报。她正要退出,那位女士又厉声呵斥:“下去!下去!!”
在电梯门合上的刹那,电梯上去之前,她瞪了那位女士一眼,目光如炬。那位女士穿橘色上衣,眼睛很大,留着通常幼儿园小朋友那样的短发,剪得齐齐的厚刘海盖在前额上,却没有小朋友那样的无邪可爱。那位女士的巨眼也正瞪着她,碰上她的目光,瞬间呆滞了一下。女士的长相虽然算得上端正,却缺乏气质。
“是什么人呀?她有什么权利?”愤懑的她忍不住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可能有点犀利,有点铿锵有力,同时,她也确实好奇。“说谁呢?” 有人问,声音并不大,她没觉出这话里边有恶意,转头看向旁边,是一位年龄比较大的女士,眼神有点闪躲,她解释,说给所有人听的,“就刚才里边大眼睛那个……”
“当然可以说了!”声音不小,她朝左侧回了一下头,以为那人是赞同她的话,“是啊……”话刚出口,她看到一对不小于刚才的大眼睛,长在一张尖刻的脸上,看起来湿漉漉的卷发耷拉在脸的两侧,暗嘟嘟的上衣(也只能看到上衣的一部分)。有一种不祥掠过她的心头,很快,这种不祥就落了地。“怎么就不能说了?你有什么了不起?本来应该我们先进站的,你怎么就站在前面?还不能说你了……”这位女士咆哮起来,瞪圆的巨眼喷出怒火,“我们都检过票了……”谁进车站不是先检一道票呢?她一下子觉出这个女人没来由的怒气,非常熟悉,脑中突然闪出大学宿舍中莫名仇恨她的女生(那位女生毕业没几年就生病去世了)。她懒得跟她解释争辩。“哦,对不起,你说的都对……”她迅速调整了情绪,温和地笑着。
“你才对呢,你多对呀……”女士依然怒火冲天地吼叫。她内心里已经哑然失笑,于是默不作声,扭头不再看这位女士。这时电梯下来了,上电梯时,有人说,“都是从北京来的,何必呢!出来玩是为了开心的……”电梯里,旁边的老先生老太太都眼含关切地示意她,对她微微摇头或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她对好心人回以微笑,轻轻点头,唇语告之:我没事儿!心中的委屈等待慢慢消解。
“好像多牛逼似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看不惯这样的人……”电梯已经开动,站在电梯门侧边的女勇士继续发表宣言,却没有同盟军。
懒得辩论的人,赢得了众人心。
(悄悄说,她就是我。)
合肥火车站的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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