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若耶再次见到以翰是在2017年年末,彼时她已研二,以翰毕业后工作也已两年。
公寓的门铃响起,若耶赤着脚懒懒地从书桌前起身去开门,见到以翰的一刹那,仿若前尘再续,却深知前尘早已不可追,于是低眉,鬓间落下一缕碎发,小声呢喃着,来了。以翰点了点头,走进若耶极简主义的公寓,而入眼数目最多的还是书。大大小小不同类别的书散落在各处,其中夹杂着凌乱的稿纸,上面全是她龙飞凤舞的笔记。以翰早已猜到若耶独居时便是随手拿一本书来打发时间,写读书笔记和不同的文字,这是她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双方都坐在沙发上心平气和地叙旧,以翰问若耶近况,她如瘦弱的猫一般窝在沙发里,眉宇间是陈年的疲惫,用虚弱的语气回答着以翰。
02
若耶从大三开始律己,大四至今极力避免交际,不去结伴依附,行乐,精力统统费在了学术和文字中,等到研三便去申请博士。与自身相处的漫长岁月里清净却又难熬,多年来的抑郁始终未曾得到缓解,她怕胖,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吃精神类的药物。倒时常想着不如就这般去了,不再忍受突如其来的幻觉与疼痛。母亲担忧若耶,时不时来看望她,为她做饭,陪她说话。若耶和所有人隔着的不是千山万水,而是无法逾越的蛮荒世界,茫茫人生,竟似荒野。
以翰为若耶倒来热水递给她,她却迟迟未接,细看以翰熟悉的脸逐渐泪凝于睫,缓缓说道,以翰,我从来不会觉得寂寞,只有想起你的时候,才会觉得寂寞。此刻,二人相顾无言。
03
年少时若耶委屈了,人前逞强,等到了以翰面前,方肯泪如雨下。彼时爱意如烟,熏红了眼,在有期限的黄昏和绵绵黑夜里,分食过香烟,欢愉,和各自的苦痛。到了后来与以翰失联两载之久,若耶始终未在人前落过一滴泪。也便无了和以翰余生一齐分食疾病与困苦。
以翰大学毕业后直接工作,事业刚刚起步,尚未稳定,和女友住在租的房子里,成日奔波,熬夜加班,思及女友与繁华,便觉值得。心中也时常念起若耶,她好烟酒,好山水,好诗书,曾怨过她不食人间烟火,不接地气,又怕她哪天不再恋于人世,一梦不醒,将人生写成了残篇。
04
幻象起,众生灭,闭门逢雪。
无人能予自己一片水秀山清,又在无尽的悲喜别离中,往日逐渐面目全非。若耶时常无力抬头看人,只半眯着眼,生出了恍惚与幻觉,远山的寺庙传来悠远厚重的钟声,一侧耳,仿佛听到了塔檐清脆的风铃声。魂魄似乎开始抽离肉体跟随风铃声走远,却在一瞬间里又被无望尘世拉扯回来,留于生命的暮色与徘徊,再次沾染一身锈,分明且凛冽的现实。
平静之下的动荡,火热深处的疏离,魑魅魍魉的冰冷。
日后是否还可得以相见,亦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明年的雪。
眼前有路,但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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