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做梦回到了二十年前,我们还住在家里的老屋,弟弟也回到二十年前的样子,因为委屈撇起了嘴会哭的样子。他不肯睡觉,一定要给在外面的爸爸打电话。我说已经很晚了,都该睡觉了。不一会儿,有一个甲虫寻着灯光飞进了屋子。我开始操起鞋准备把它打死,夏天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虫子飞进来,吵得很。打了几次没打死,我开始一面埋怨着弟弟,一面关灯睡觉。弟弟有些委屈,他想爸了。他还不肯睡,但是已经回到了现在,他拿出些照片给我看,问我是什么时候的。我告诉他这照片应该是99年拍的,那时工厂里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整洁。他又问我,咱们哪年搬的家啊。我说2005年。因为,我是在2006年结的婚。
其实,搬离家里的老屋是在03年,爸爸在承包的地里建了一处房子,我们在那里住了近两年。后来新的楼房在爸爸半白了头发之后盖起,我们一家便搬到了新楼房。原来那处老屋的记忆,已经慢慢的少了。
那座老屋因为修路被占,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痕迹。但在我的记忆里,它还很完整。那是座土墙,木架,泥顶的房子,最最普通的东北老屋。据说是爷爷在解放东北的某场战役中立了一等功,村里分给太奶奶的。听爸爸说,那时爷爷在外面打仗立了大功,村里就会杀一口猪来太奶奶家庆功,全村人来吃。我觉得可笑,以我爷爷的名议他们来吃,还真是想得出。爷爷因为没有文化,虽然立了各种大功,却不能当军官。后来部队把他送到三海关荣军学校去学习,依稀记得爷爷在荣军学校和几个战友的照片里,那年轻时的样子。我说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像宰相刘罗锅。爸爸说不像。我很失望,对于爷爷的记忆,竟然这样的不真实。
爷爷被送到荣军学校,毕业后可以是连长了。但是太奶奶却已经受不了母子分离,不让爷爷继续当兵,回来安稳的当一个农民。小时候的我,曾经埋怨爷爷和太奶奶。为什么不让爷爷继续当兵呢?马上成为军官了,为什么要回到农村来呢?如果爷爷继续当官,也许爸爸和我们,都能有一个很好的出路呢。爸爸那时面对我的疑问,解释说:“你太,太想儿子了。你爷也打仗打怕了。谁也想不到后来不打仗了。但在那时,是都不想让你爷再当兵了。”当初的我,满心疑惑,理解不了。可是,直到我后来在各种记录片中看到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战争是多么的残酷和惨烈,才理解了太奶奶和爷爷那时的想法。爷爷,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
听大爷说,爷爷回到地方,曾被分到地方的矿上做工。带着奶奶,大爷和爸爸去山矿上住。大爷说那时爸爸老是和大姑争,爷爷在吃饭时就会把爸爸放在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不老实,就是一筷头。大快人心哪,哈哈。后来爷爷在工作中,犯了错误,被辞了工,于是又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了那座他立功时分得的老屋。在那座老屋里,他养育了两个儿子,四个女儿。
那座老屋,中间进门左右两边是两个大灶台,左右两边又各是一个大间。每个间量大约十米长,南北宽6米左右。靠南窗下是一条东西到头的土炕。爷爷妈妈,带着6个儿女,就在这西面的屋里生活。东面屋里住着大爷爷一家。
后来父辈的这些小燕儿们都分了窝,搬了出去。老屋里就住下爷爷奶奶带着二姑三姑老姑。对面屋里,大爷爷也搬了出去,把房子留给了他的二儿子,我的二堂叔。二堂叔常常很晚回来,而爷爷和二堂叔就插门的事,闹过几回别扭。而二堂叔争执中也不管爷爷的辈分,让爷爷很难过。父辈们商量着就把那个老屋卖掉,搬到新屋住。但是爷爷的意思却很坚决,他死也不会离开那个老屋了。于是,大家就商量着要从二堂叔那里把东间屋买下。后来,在妈妈百般吵闹也不能顺她的意下,父亲还是将那二堂叔的那屋买了下来。于是,在那老屋里,爷爷又嫁出了二姑,三姑。没能看到老姑出嫁,爷爷便先病逝了。爸爸说,在给爷爷拣骨灰时,发现了三个炮弹片。那场战争的痛苦一直跟随着爷爷直到他死去。而爷爷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对他的记忆实在太少。
我小的时候看到的爷爷,是成天佝偻着背的老人。他的身体不好,常常会咳,他拿着一个老的烟袋锅子,闲下吸几口,走路时背着手拿在身后。我们和堂哥,那时正是狗都嫌的年纪。每天爬上爬下,到处惹祸,爷爷就在身后骂,妈了个巴子的,小王八糕子。我们那时才不在意爷爷骂,爷爷骂我们的时候也是笑着的,狗都嫌的我们,是他的最爱。我们翻箱倒柜,把爷爷的军功章一个个都拿出来,乱扔一同。然后又跑到别的地方去捣蛋,从来不收拾。炕上有个装汉烟的盒子,里面有烟纸和散烟。我和堂哥有时就学样卷个烟给爷爷奶奶。有时也自己偷偷试试,被发现就在一片笑骂声中跑掉了。和爷爷奶奶唯一的一张合影,爷爷奶奶居中坐,爷爷搂着我靠在他的膝前,妈妈抱着不满周岁的弟弟,和三姑老姑站在身后。可是,就是这唯一的一张照片,却在妈妈被骗信那个常说的“小基督”教的时候,被烧没了。
走在时间线上,所有的一切都远离了爷爷。如今奶奶也不在了。关于他们那一代的一切,都被时间碾碎带走了。留下的,只有我身体里的血液。爷,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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