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的车轮驶过钢轨之间的连接处,发出有规律的"dang dang "声,陪伴着列车行驶在静谧的夜色里,车窗外边的天空早已变得黑乎乎的,这个时候,大概已经进入深夜了吧,车厢玻璃上能够看到反射出的身边旅客困倦的面孔,而除却这些就只有窗外时不时一闪而过的黑影和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
美嘉似乎还没有多少困意,我没能看到她的眼睛,因为那时的她静静地面朝着窗外,面朝着一个个疾驰而过的黑影和亮光,好像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但看起来又像是在发呆,思索着什么。黑色的线衣袖半卷起来,漏出白皙的胳膊,支撑在窗户的边框上,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继而自然下垂,把身上那件黑色线衣几乎遮盖了一小半儿,并不时地用纤细的手指捋动着卷起的发丝。
我扬起手看了看表,时针的指针指在凌晨零点的刻度上,再过两个钟头,列车就要到站了,原本就没有打算睡觉,更确切的讲是根本没有心情睡觉,我索性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没有心思顾及那么多,随即放在嘴角点燃了。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周遭,细长的白烟从香烟微微发出红光的火星上方笔直地向上延伸,接着变得蜿蜒,然后飘散成一团烟雾,逐渐在空气中缭绕弥散。最后,我的目光落在美嘉的背影上。
"美嘉,在看什么呢?"
"嗯?…在看风景啊"她用微弱沙哑的声音轻声说
"可外边漆黑的明明什么都看不到"
她没有回答,依然面朝窗外,捋动着卷起的发丝。
"吃个橘子吧,来,我给你剥开。"我随即从桌子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橘子,正要开始剥。
"泽宇,还是给我剥个香蕉吧。以前,你不是有跟我讲过,香蕉里含有某种物质,可以让人心情好起来吗?是什么来着呢?你以前常跟我讲的,对了,是某种色胺吧" 美嘉终于把头扭了过来,稠密的刘海向左侧的脸颊斜斜地顺下来。晶莹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汪平静的水,似乎还泛起一阵我几乎觉察不到的微波。
"嗯,就是某种色胺,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还好啦"
她突然定定地看了看我,翘起嘴角,漏出了浅浅地微笑。
"给,剥好了,吃吧"
美嘉接过香蕉。漫不经心地吃起来。期间又不时地看向窗外。
车厢里先前打牌说笑的人们也都悄悄地安静下来,只剩下刚当了母亲的年轻妈妈不停地哼着曲子哄着小孩儿睡觉的声音。
"dang dang "列车仍然飞速地在夜幕里疾驰,列车毕竟是列车,没有感情,从一片未知的黑暗冲向另一片未知的黑暗,把相遇的一切美好都毫不留情地甩在身后,任它们消失在无边的黑暗。
吃过香蕉,美嘉便靠在窗子上,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我取下的外套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边角上通风的地方掖好,她微微动了下,埋了埋身子,然后便一动不动了。我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仿佛想要把此刻眼前所有关于她的画面通通记在脑海里,她披散的发丝,闭着眼睛,偶尔跳动的眼皮,尖尖的鼻角,还有空气里散发的淡淡温柔的香味,甚至能够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天真地以为可以把这些永远地留在记忆里。
时间就像午后眯着眼睛睡着了的猫咪,温柔的阳光在它身上度了层浅浅的金黄,那样安详,仿佛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地定格。可时间又像这疾驰的列车,一分一秒地飞奔向前,过去了的就永远地成为了过去,无论想要挽留的心情有多么强烈,在它面前依然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美嘉渐渐睁开了朦胧的睡眼,,两双眼睛的目光连接在了一起来。她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晕,沙哑着声音,俏皮地说:"干嘛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看我,不许看"说完就把脸埋在我的外套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随时准备睁开,然后抓我个正着。
"好了,睡你的觉吧,管那么多干嘛"
我装作若无其事,无赖地说。
"不许再看了哦"
我依然没有把目光挪开的意思,嘴里却附和着讲"好好好,困了就再睡会吧…再过一个多钟头…我们就到站了"
美嘉没有再说话,然后闭上了眼睛,眼皮似乎在微微蠕动。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列车准时地在凌晨两点四十多分的时候到站了。虽然已经是三月多的季节,却依然能够感觉到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刮来。我竟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城市上方的天空被厚重的浓云笼罩着,看不到星星,就连月亮也被遮住了大半张脸,勉强能够发出暗淡的月光。熟睡的城,像死一样沉寂。我们等了好久,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只有出租车內无线电接收信号的"du du"声,汽车发动机的"wong wong"声就再没有别的声响,也没有人的说话声。车子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穿过一个个曾经走过的十字路口,只不过是在深夜,除过昏黄的路灯,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最后车子停在了曾经无数次驻足过的街角。她打开车门,下了车,我也跟着钻了出来,应该是有很多想说的话,可话到嘴边就只剩下了那么简单几句。
"到家了,就赶快休息吧,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嗯,你也是"
我们相互挥了挥手,直到看到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楼道里。我才重新回到车里。忽然感觉心头空荡荡的却又沉甸甸的,就像眼前无人的街道和城市上空的厚重的浓云。我又不由地把头扭向那个楼道,直到汽车发动,直到我的眼前被别的街道充斥。
到家以后,随手把背包丢到在地板上,便仰面躺在床上。
还没躺下多久,一阵短促的铃声响起来了,是美嘉发来的短信
"到家了吗?"
我快速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嗯,刚到家呢"
"嗯,那就好,要睡咯,晚安。"
"晚安"
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停地闪过刚才的一幅幅画面…
"那天的那天,有种突然的感觉好希望火车就那么地驶下去。"
这是后来的某一天突然收到的信息,是美嘉发来的。
之后,我还会常常在心里默默念起这段话,从开始的兴奋,直到后来的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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