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文盲,迷信胆少怕事,更怕山。
记得我七八岁时,她上山斩柴,总是带上我作“胆”。
因为弟妹还小,没有公婆照看,不能走远,时间紧迫,趁他们熟睡着时,以最近最快,时间最短的方式把柴砍回来,所以妈就选择了离住处最近的山,“花狐山”。
这一天中午,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进山,非常开心,很好奇、感觉很新鲜,那不知名的树木,竹子、叶片、花朵、野草……样样陌生。
那山坑里的石头、山溪里的流水、小鱼、蝌蚪……全带吸引力。
路上的小鸟、蝴蝶、蜜蜂、蜻蜓……每一样都令我着迷。高兴得我东看看,西望望;摸摸树、摘摘叶,简直不愿意走路,急得妈一路摧,一路叫,一路等……。
终于到了一处山坡上,妈就开始斩柴了,我在旁边玩。
每当有鸟叫时,妈就会停下来,侧耳细听一会,然后继续斩柴。
“突!突!突!”忽然,从山坑里发出几声阴沉的怪叫声,地皮象有点震。我感觉好奇,并有一股寒意,身上自然地起了一层鸡皮。看妈她却大惊失色:“彩!彩!彩”地回了几声,然后慌慌张张地,讯速用事先准备好的黄竹篾把柴绑扎稳,再用手指了指回去的路,见我还不明白,面带怒色,用手再重重地指了指,就是不敢说话,拉起柴,急急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再怎样蠢,也明白妈的意思是不要说话,赶紧回去。
到了晚上,没有电灯,大家就在街巷泥砖墙的砖缝里插上竹柴火把来照明。开始加工竹制品。破竹的破竹、削篾的削篾。(六十年代还没有普及塑料,当时农闲时,家家户户都在加工一种建筑扎棚架用的扎篾,柔软韧性强的黄竹是最理想的材料。)
我们一家也在一起加工今天爸爸去远山斩回来的黄竹。
每天晚上我习惯地吵着要三叔公讲故事,尽管很多故事已经听了很多遍,由于夜长无聊,有我们陪伴,他也很乐意讲。
为了听故事,我很勤力地到烟火堆里加湿柴,使烟雾浓些,有时用葵扇把烟雾扇去不同的地方,帮着把蚊赶走。
故事讲完之后,妈接着神秘地对大家说:“今天去花狐山斩柴,被鬼吓了,那鬼的叫声可真是猛啊!”。于是大家静下来,听妈讲今天中午趁孩子们睡觉后,带着我进“花狐山”斩柴时,听到鬼叫声,吓得赶紧走人的经过。
“花狐山?这个山最不干净,一般上了年纪的妇女和有家婆的媳妇,极少到“花狐山”去斩柴斩竹的,就算去,也要汇合上几个人一起,才够胆进这个山,你真是大胆啊!也难怪,没有人告诉过你,花狐山很邋遢啊!”三叔婆坐在小凳上,一边破篾,一边用手压低已经堆得很高的篾屎,并用神秘的表情对妈说。
妈张着嘴,表情庆幸,内心却惊慌,破篾时连续出错,报废了几条篾子,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花狐山有影慝,有一年,我和大哥一起进花狐山割牛藤,刚割了几条,突然从山顶上滚下一个大石头,有一间屋那么大,轰隆隆的,一路压断很多竹木,在即将滚到我们前面时,却突然停止了,当我们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发生,吓得我们连牛藤也不要了,转身就走人,所以我们后来很少去花狐山。”三叔公破开一条竹,把两片竹退回左边,继续开细,他接过了叔婆话题。
大家感叹一翻之后,各自干各自的活,继续谈论着在那个山里曾经听见过鬼叫,那里出现过灵异的怪事,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鬼叫之声”之迷,一直伴随着到我长大。一日,邻村的同学星,约我去他那里山上摘野果。正摘到高兴时,突然,“突!突!突”几声从山坑里传来,与小时候跟妈到花狐山斩柴时,听见过的“鬼叫声”同样,吓得我赶紧准备走人。
“有口福,有口福!”同学星听了高兴地说。由于我心里害怕,又不明白同学星说得有口福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见他快步走到坑底,在刚才传来“鬼叫声”的溪坑里,弯低着腰,用手在水里摸呀摸,突然,只见他双手一紧,象抓到了什么东西,他把腰一伸,手一举,手里抓着一个肚皮雪白,背似蛤蟆,两眼突突,两个后腿鼓起两节肉都都的腿节,带着一对长爪,在空中伸缩着,反抗着想要逃走的东西。
“石蛤,好大的石蛤啊!山珍美味!唵食!”同学星开心大笑。
天呀!原来这“突!突!突”的鬼叫声,是石蛤的叫声,当年把我妈吓得惊慌失措,迷茫了我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
之后,我的胆量倍增,在后来上山途中,听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叫声,后来证实,是一些野兽或大型鸟类的叫声,
一日,同学星约我去花狐山溪里捉螺,因为我胆子大了,所以愉快地如约同去。
花狐山,山溪水量充沛,水里生活着很多小鱼小虾,还有石螺,当然也少不了象石蛤之类水陆两栖动物。
山溪里的水“哗哗啦啦”地流着,山两边是山单竹和黄竹混生着,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竹叶,阳光穿透层层竹叶,漏了下来,拉出一条条,光闪闪刺眼的金线。
坑里的石头长满了一层绿色的苔藓,被射出的阳光照得光斑点点,片片烁亮。
将近中午,非常闷热,山里却出奇的静,除了溪水声,听不见其它声音,竹叶是静止的,没有一丝丝风儿吹动。
我一边摸螺,一边想, 进入秋天了,按常理,满山的秋蝉此时应该到了尖尖地欢叫的时候?就连最会唱歌的红嘴相思鸟、画眉鸟、石青鸟之类歌王,也象失去了踪迹?
奇怪?山风阵阵,百鸟争鸣、蝉声尖尖的山韵怎么不见了?只感觉特别的闷热,若非有流水声,仿佛还以为是大自然镶嵌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呢!
突然,从山顶方向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接着似有一座巨大的石头从山顶滚下,传来了被巨石碾压的竹木断爆裂声;巨石连续滚动,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的轰隆声;紧接着,巨石再滚动,竹爆声,滚动声,下山坡加速时,飞快滚动的千钧重压声,连着竹木断裂声;再飞起时重重地碰撞在一棵大树上,砸的地动山摇的轰隆巨响,整棵大树象被摇小树枝一样,发出哗啦啦的断枝脱叶声,连续的断根撕裂声,接着是大树倒下,巨石又开始滚动时,发出的断枝断竹声;并刮起一股大风,把四周的竹木吹得摇摆呼呼作响,真是地动山摇。
我们被眼前的惊险现象弄的惊慌失措,正准备躲避时,巨石在滚到将近我们时,突然停止了,只有那溪水还有流动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奇呀?真是惊奇!我们决定一探究竟?反正巨石停下时距离我们很近。
当我们走到大约的那个地方时,那有什么巨石?那有什么断树裂竹?
山上依然竹木葱葱,没有风。我们不甘心,继续爬上一段山坡,举目远望,什么都没有发生,山还是那样安静。
此时,自已的脉搏开始加速跳动,同学星面如死灰,不会说话。我学着当年妈被“鬼叫声”吓时,用过的手语,狠狠地指了指回去之路,并拉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跟着急忙下山。
原来我们真的遇上了三叔公所讲的山中“邋遢”的东西:灵异的“影慝”了。
巨大的感性刺激,使我产生了强烈的,要解开这个“灵异的影慝”之迷的好奇心,使我养成了利用空闲时间去阅读各种书籍。终于从一本科普书里找到了答案。
原来,地球本身就是一个有巨大引力的大磁场。在一定特殊的条件下,会产生自然录音录影的功能,当自然气温条件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自动放音(影)。
当天,我和同学星去花狐山,天气闷热,气温条件特殊,连鸟蝉都懒得叫,这正是合适放音的时候。刚巧被我们赶上了。这种千载难得的巧合现象,居然被我们万幸地遇上了。
世上没有鬼神,这种现象在民间就会说成“鬼怪作崇”,这是封建迷信遗留下来对人们的影响,也是科学对愚味的一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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