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喜欢黑暗。我也一样。小时候要整夜开着灯睡,这样的无理要求自然被拒。我很希望我能在拉灭灯时睡着。要不灯灭了,我还醒着,就害怕的被子蒙住头,一动也不敢动。过年是一大高兴,除了吃好的穿新衣放炮仗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能点灯“熬年”,家里换上大瓦数灯,通角落里亮堂。院子里有灯笼。家家户户亮,村村段段亮。看河对面的村子里一片光亮,前面的村子,一排排的灯笼。觉得如此亮堂的世界,不会有魑魅魍魉的藏身之处。
过年的通宵灯火也就六天,过了初六就不让点了。平常的日子,我们一群孩子们都在寻找光明。我们在夜里捡上石头片在石磨上用劲磨,就有火星四溅。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礼花”,很高兴。这是我们在夏夜最喜欢的一种玩法。
夏秋之际,是洪水多发季。大人孩子都排成一溜站在蔚汾河岸上捞河柴。晚上,我们几个孩子相跟着去河边柴堆上捡“夜明明”。夜很黑,我们沿河岸走,一堆一堆的审视,找到那些会发光的木棍,宝贝似的捡回来,放到水翁旮旯里,在絪湿,拉灭灯后,那一堆“夜明明”亮晶晶的发出像星星样的白荧荧的光。能亮两三夜,等它干了就不亮了。在浸湿也不行。不知道为什么,记得问过大人,也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怕黑的毛病并没有随着我的年龄增长而消失。经历过不好的事,总与黑夜里的恶鸟鸣叫联系起来,之后更怕黑夜,怕那种静悄悄的能清晰的听见夜鸟鸣叫的黑夜。喜欢夜灯亮亮的地方。所以喜欢过年,过会,特别是人口会,点人口灯,家家点上十几二十盏,红绿纸围起来,摆在墙头,脑畔上,一盏盏排成队,等迎灯的队伍送祝福来。隐约听到迎灯的队伍里鼓手响,锣鼓敲,知道快来了,就开始点灯。一盏盏红的绿的灯亮起,营造出祥和的氛围。随着锣鼓声渐渐近了,迎灯队伍来了!前后两头是鼓乐队,中间是举灯的,简简单单的方灯,西瓜灯,白菜灯,兔子灯,映红了人们的面颊,大家互道祝福,像一个童话故事,所有人是这个童话的主人,而且故事里没有坏人,全是好人,男主人热情的递烟给会首,给鼓手,孩子拉响鞭炮。这吉祥的光,欢乐的鼓乐,把夜的黑给驱散了。
后来回城了,夜里有路灯,建筑物上有装饰灯,彻夜不灭,关了灯,家里也不黑。现在家里除了照明灯,还有各种装饰灯,睡觉可以不关灯,调出亮度色彩柔和的光。过年时各条道路,每条街道上不但有路灯还有一串串的大红红灯笼高高挂起,长街若一条流动的灯河,街道上的树都缠上彩灯,红光紫雾,祥和美好。
黑暗被光明驱逐出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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