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院 于清雅
当四季的第一个瞬间
当春天的第一滴雨水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它便成了滋养万物的源泉。万物贪婪地吸吮着，悄无声息地生长着。
我见到她最年轻的样子，是在一张照片上。她扎着两个麻花辫，搭在两肩，嘴角上扬。很好看啊，我在心里默念。那时，她有着如花的年纪。
我不曾了解过她之前的经历，只是从母亲口中听说她曾嫁了个当官人家，生活还算富裕。而我从没有见到过她的丈夫，见到的只是岁月侵蚀后的她，她以一米五几的身高撑起了全家。童年时期，我拽着她的衣角，大声嚷着，让她带我去商店。她拗不过我，只好带我下了楼。但我并没有因此满足。于是，她带着我走进了一家又一家商店，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询问着店主，没有厌烦，没有责怪。可最终还是空手而归。公园里的花含苞待放，洋溢着新生的气息。那时，我将这份爱只当作寻常。
当夏日的骄阳第一次肆意地将爱馈赠给地球上的万物，花朵却将这刺眼的阳光当成理所当然，开得欢，开得浓烈。
她搬到了城市中。离开了乡村的大片土地，她并不甘心就这样闲下来。她成了一名清洁工。起早贪黑，乐此不疲。那时，年少的我因为那一点点可笑的一触即破的虚荣心，对她避之不及。那日，我第一次看到她写字。她用已经渐渐变形的右手紧握住笔，将脑海里所有的记忆倾注于这支小小的铅笔上，一张纸上方方正正摆着十几个铅笔字。旁边有一张证书，上面印有她的名字。这是她用努力换来的成果，每天的努力。抬起头与我对望之际，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欣喜与羞涩。她放下笔，理了理头发，小声地说：“单位里要求我们签字，俺不会写，写不好，就练一练。”她在尽力做好每一件事，从没上过几天学的她写起自己的名字有模有样。我的内心突然明白了这份工作对她的意义，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我不再躲闪，坐在她的三轮车厘，跟随着她的脚步。
当秋季的凉风从每个人的身边走过，试图将仅存的温暖带走，花朵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她病了。望着蜷缩在床上的她，原已苍白的头发现在使更加憔悴，她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事物，我才明白看着周围的人被病痛折磨却束手无策是多么无力。看着医院中来来往往的人群，穿梭于神秘莫测的走廊之中，表情凝重，步伐急促。我看到了人们求生的欲望。她说她想去海边。到一座海滨城市求医去激发了她对海的渴求。但她经不起折腾了，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我拉起她的手，陪她走着，缓慢地走着。海浪顽皮地拍打着海浪，奏响吸引人的海浪旋律。
当冬日的凛冽掠过万物的身旁，花儿执着地散发最后的芬芳。
望着脚踝上她给我系的五彩绳，思念在内心无限翻涌，伴随而来的是晶莹的液体从眼眶中滚落。如今的她，仍在城市的一角，只是早已不再从事那份让她忙碌而热爱的工作，她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她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带我去一家又一家的商店了。即便如此，每当我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她会将这些日子积攒的东西都拿出来，恨不得将全世界与我一同分享。她还是那么惜物，很多东西不舍得吃，变了质就一个劲儿心疼。真想让她成为冬季的梅花啊，无论经受什么，都不会倒下。
一年四季，花开，花落。时间的跳跃将奶奶从二十几岁的青年变成了皱纹布满脸颊的老人，我想按下时间的暂停键，无论何时，守候在她身边，不要离去。
你看，梅花傲立枝头，我的思念，也该到达她的耳边了。
当四季的第一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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