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郦道元

作者: 风华不语_c063 | 来源:发表于2018-10-01 16:23 被阅读69次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准备上《三峡》,我只知道自己不想重复过去的自我。

    翻开课本,开始素读课文。课下的注释里说郦道元所撰《水经注》,名为注释《水经》,实则以《水经》为纲,广为补充发展,自成巨著。我很好奇:《水经注》究竟比《水经》多了些什么呢?为什么明人张岱会认为“古来记山水手,太上郦道元”?《水经》里面的三峡是什么样的呢?

    “又东过巫县南,盐水从县东南流注之”,很难想象,这就是《水经》里对三峡流域的介绍,看过《水经》的人都知道,这是一部记述水系的专著,全书仅一万多字,记载相当简略。而郦道元补充之后,竟达三十万余字。我特意留意到新教材下面的注释里有这样一句,说记北方河流,郦道元综合运用了文献资料与实地考察的成果;而涉及到南方江河,则博采他人记述,精心选择,细致加工。那么是不是说《三峡》一课中所描绘的景色并不是郦道元亲眼所见呢?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孙绍振在《郦道元<三峡>完成的历史过程》一文中就证实了:郦道元根本没去过三峡。他认为郦道元之所以没去三峡却能写出表现三峡的绝世名文,关键在于:在郦道元以前,众多文献在语言上,已经有了许多记录,据说郦道元为写《水经注》查阅了四百多种书籍,多种版本为他准备了精彩的素材,其中最主要的是袁山松的《宜都记》和盛弘之的《荆州记》。我们来看对比文段。

    《宜都记》中对三峡的记载如下:自黄牛滩东入西陵界,至峡口百许里,山水纡曲,而两岸高山重障,非日中夜半,不见日月,绝壁或千许丈,其石采色形容,多所像类,林木高茂,略尽冬春,猿鸣至清,山谷传响,泠泠不绝。所谓三峡,此其一也。山松言:常闻峡中水疾,书记及口传,悉以临惧相戒,曾无称有山水之美也。及余来践跻此境,既至欣然,始信耳闻之不如亲见矣。其叠崿秀峰,奇构异形,固难以辞叙。林木萧森,离离蔚蔚,乃在霞气之表。仰瞩俯映,弥习弥佳,流连信宿,不觉忘返。目所履历,未尝有也。既自欣得此奇观,山水有灵,亦当惊知己於千古矣。

    盛弘之《荆州记》中对三峡的描写:“峡长七百里,两岸连山,略无绝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常有高猿长啸,属引清远。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再看郦道元的《三峡》: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显然,与前二者相比,郦道元对三峡景色的描写更为有序,而且为了表现三峡景色的奇绝,郦道元突破了前人仅仅关注一季一处的景致,他笔下的三峡在不同的季节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景:夏季水量丰盈,水流湍急;春冬季节则一派秀美的景色;而秋季的三峡却让人难免生出悲凉凄清的感觉来。而且郦道元努力做到每一季都有主打的景致。

    至于为何要先写夏季,孙绍振教授认为,正因为第一段写三峡山高岭连峡长,所以江水容易暴涨,先写夏季水量丰盈也是顺理成章的。另外不管是前人的记录还是后人的实地考察,三峡带给人们的壮美奇绝一定是胜过它的肃杀凄寒的,前人的记录中也是极写三峡的险峻和水势的湍急的,比如苏轼的《新滩》:

    扁舟转山曲,未至已先惊。白浪横江起,槎牙似雪城。番番従高来,一一投涧坑。大鱼不能上,暴鬣?一作腮?滩下横。小鱼散复合,瀺灂如遭烹。鸬鹚不敢下,飞过两翅轻。白鹭夸瘦捷,插脚还欹倾。区区舟上人,薄技安敢呈。只应滩头庙,赖此牛酒盈。

    在苏轼的这首《新滩》里,险峻有余而秀美不足。再看袁山松的《宜都记》和盛弘之的《荆州记》,三峡的景大概是美的,却并不能让我们生出向往之情。而郦道元的《三峡》妙就妙在,他用尽想象给我们展示了三峡四季缤纷的景色,以至于每一个读者都有自己倾心的三峡,我曾经问过班上的孩子:你们会选择哪个季节去三峡呢?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不一致,就连萧瑟肃杀的秋季都牵动着孩子们的心。有个孩子这样说:我就想乘着小舟静静地听着船底急流的响声,无人打扰,连绵起伏的群山间不断响起悲凉婉转的猿鸟声,秋季宁静的三峡太让人着迷了!

    呵,也许,郦道元想象得太美,不过,超骨感的现实生活,不该来点奢侈浪漫的想象吗?这大概也是骨子里极尽浪漫的张岱会评说“古来山水手,太上郦道元”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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