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不让你爹教你呀?”大军问。
“我爹早就死了,在我不记事儿的时候就死了,我都不记得我爹的模样。”疯子说。
“怎么死了?”大军问。
“矿难呗。听我娘说,那一次死了五个人,其中就有我爹。”疯子轻描淡写的说着。
两个孩子坐在水泥管子上继续聊着。
疯子告诉大军,他们家在他很小的时候从大山里面迁到了晋城的一个小煤窑上。他爹每天下井挖煤,他娘在小煤窑上做饭。有一天井下发生了塌方,他爹就再也没有上来。
疯子他爹死后,他娘继续在小煤窑上做饭。疯子就是在小煤窑上长大的。后来长大了,由于耐不住小煤窑上的寂寞,疯子就经常一个人跑出来玩,有时候一两个月也不回去一趟。
这次跟着拉煤的车来到太原,刚来太原没几天就遇上这帮小流氓。就因为多看了他们一眼,就招来一顿毒打。如果不是大军救了他,他也许就被打死了,疯子说。
说完疯子的事,疯子问大军:
“你爹是干嘛的?”
“我爹也死了。”大军说。
“怎么死的?”疯子问。
“我娘说是车祸死的。我爹死的时候我才两岁。”大军说。
“哦,哥,那我们都是没有爹的人呀。”疯子说。
大军点点头,伸出胳膊搂了搂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你们家在哪里呀?”疯子又问。
“听我娘说,我们的老家是道宝河。”大军说。
“什么?道宝河?”疯子一下子从水泥管子上跳下来,高兴的说:
“你们老家是道宝河吗?”
“是呀,怎么了?”大军问。
“哥,我们老家也是道宝河,我娘说的。”疯子兴奋的说。
大军听说疯子的老家也是道宝河,自然也是也是非常的高兴。可是他俩对道宝河都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听说过而已。故乡这两个字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仅仅是一个词汇而已。
两个年轻人在一起越聊越高兴。于是疯子提出来要和大军结拜异姓兄弟,大军没有同意。大军的说法是,他们已经是好兄弟了,结拜什么呀,怪麻烦的。其实大军心里是瞧不起疯子。
从这以后,疯子就跟着大军在太原游荡。白天跟着大军到集市上大街上偷点抢点吃的,晚上就在水泥管子里睡觉。
混了一阵子以后,疯子对大军说想他妈了,想回晋城。问大军跟不跟他去?
大军一想,在哪里都是混饭吃。到了疯子家里也许不用再去偷和抢了,于是就跟着疯子来到了晋城的小煤窑。
煤窑上除了脏还是脏,到处都是煤灰,什么东西都是黑色的。大军在外流浪惯了,对这些倒也不怎么讲究。
疯子的娘在煤窑上做饭,大军的一日三餐总算是有了着落。自从家里逃出来,大军每天都在为吃饭发愁,现在有饭吃了,虽然饭菜不怎么好,口味不怎么样,但是能吃饱,大军已经感觉非常的满足。
在煤窑上住也不是问题。来来往往好多挖煤的人,有的走了,有的新来了,总有一些铺位是空着的。宿舍里虽然又脏又乱,被褥也是黑黢黢的,但大军同样感到非常的满足。因为大军自从家里出来,就没有睡过一天床。他不是在车站的连椅上凑合一夜,就是钻进水泥管子里躲避风雨。
在矿上住了几天以后,疯子的娘看大军年龄也不小了,生的有一把子力气。就对大军说,不如给矿上说说,跟着下井挖煤去。一是也找个正经吃饭的地方,二是还能攒点钱,等大了兴许还能讨个老婆。
在疯子的娘介绍下,大军开始了在矿上的挖煤生活。
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吃早饭,吃过早饭就下井去挖煤,一直到太阳下山以后才上来。两头不见太阳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重复着。
大军对这样的生活并不感到无聊,他觉得比在外面流浪好多了。至少有饭吃有地方住,每天还有事情做。不像以前吃饱了就没事做,整天在街上闲逛。闲逛的日子闷的慌,还是有点活干好。
在井下干了五年,大军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五年大军不仅学会了吸烟喝酒,也学会了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他开始变得成熟起来,开始想以后的日子,开始想女人。开始对每天下井挖煤的生活产生了厌倦,也开始对井下的安全问题感到担忧。尤其是在大军经历了又一次的矿井塌方后,大军彻底对下井这件事产生了恐惧。
那一天大军他们正在井下作业,相邻的坑道突然塌方了,又是五个人被埋在了里面。这五个人和大军他们是一个班组。一个班组十个人,负责两个坑道的采煤作业。十个人分成两个小组,每个小组五个人,轮流在这两个坑道里工作。出事的前一天,正是大军他们小组在那个坑道里工作。
大军从这以后就再也不敢下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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