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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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36期“行”专题活动。

       我是一棵树，我的伙伴遍布整座大山，鸟儿经常在我肩膀停歇，它们叽叽喳喳，说着山下的事情，那里有不一样的风景，可惜，我没有脚，不能亲眼去看。

       我并不遗憾，山上的风景也很美。每天唤醒我的是鸟叫和虫鸣，伴我入眠的是山风和明月，陪我嬉戏的有鲜花和清泉，山里的日子就是这么宁静美好。

       可这样平静的日子随着几个工人的到来就被打破了，他们在我们中间选了一批，连根拔起，移栽到城市，我成了一棵行道树。

       我不喜欢成为行道树的日子，山里的岁月宁静又有规律，这里的日子却是日夜颠倒的。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城市的人们喜欢这样的生活，白天他们总是行色匆匆，脚步从不停留，他们的脸上总是带着疲惫的色彩，即便是在早上也是如此。他们很难得在树下歇息，可歇息的时间他们也不得安生，总是在不停地拨打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如果没有电话，那就是他们在抽烟，烟气和山里的雾气很像，但不是，烟味刺鼻，他们却在这样的气味中陶醉，忘却了电话中的烦恼。

        到了晚上，本该是休息的时间，他们却爆发了活力，我从来没有在白天见过他们脸上的笑容如此灿烂。他们呼朋唤友，从小酒馆里一直坐到了人行道上，在觥筹交错中歌唱，在醉生梦死间徜徉。

        凌晨时分，当烟火味渐渐散去，行道树下，总有人抱着我哭，也有人靠着我吐，深夜的灵魂在夜色里很容易就被撕去了伪装，咽下了思乡的泪光，感慨着不知何处是醉乡。

       形形色色的人们围绕着我来来去去，他们把自己的心事说给我听，然后转身离去，留下我一棵树守在原地，守着他们的心事，空留一地叹息。

        我不喜欢成为行道树的日子，树下的人们各有各的悲伤，我也有自己的心事没人可以讲。在山里，我们一起沐浴朝阳，一起享受清风，一起迎接秋雨，一起面对冬霜，我们是在一起的，可在这里，我的身边只有五米开外的行道树和我一起遥遥相望，我们白天工作了一整天，晚上想要得到片刻的休息，可是没有，霓虹灯闪烁，我们的工作不能停止，路灯照耀在我们的脸上，我们的眼睛不能闭拢。霓虹灯有停止的时候，路灯有休息的时间，我们没有，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还能撑多久。

        我看到凌晨的环卫工，喧闹一天的城市只有这个时间才有片刻的安宁，整座城市只剩下他们和我还在坚持着，他们大多都已经很老了，不知道生命还剩下多少天，可城市还离不开他们，他们只能坚持，拖着自己羸弱的身躯从道路的这头清扫到那头，从这棵行道树清扫到那棵行道树。他们和我一样，都在坚持，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老去。他们在路灯的陪伴下，和我一起迎来了城市的第一缕阳光，那光亮洒在我们的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这城市总要有人迎来阳光的，可以是我们，也可以是你们，但为什么总是只有这么一些人，我不知道别的行道树怎么想，我已经累了，很累。

       我想回到山上，这是一种奢望，我知道。我最大的期盼不过是落下一场雨，洗一洗身上的尘埃和凄凉，这样的日子终究还是会到来的，或者在那一天的雨里，我还能回到我梦里的山上，看到阳光、晚霞、山岚、雾霭，听到鸟语、虫鸣、风声、水响，成为一棵树。

        我是一棵树，一棵行道树，站在城市的路旁，我不能言语，没有悲伤，一直守候在你们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