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那日,春意盎然,竹马沙沙。
微风拂起轻颜几缕青丝,她微皱眉尖,却被那双晶莹闪烁的眼将忧郁一扫而过。正将一朵花的最后一瓣抛向溪中,因为他说过,无论何时,一朵花的离去,他便会出现。未几,一阵暖阳般的箫声从背后悠然飘来。
忽然间,唇间微扬,是他,那个自小便捧她于掌心的羽哥哥。“羽哥哥”,全羽城怕只有她敢如此称呼了。在外,谁人不知这个冷面城主,却有迷倒众生之俊颜的白羽!不仅如此,据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笑,尽管如此,全城上下,无不景仰于他,白羽----这个云淡风轻的城主,舍弃金雕细软,委身于一间靠溪的竹庐中,整日白衣束发,时常便传来阵阵悠扬的箫声,更为重要的是,全城免除徭役,百姓衣食无忧。
轻颜带着笑意跳着转过身来,扯过他的衣袖:“羽哥哥,你终于来啦!”他微皱眉头,但仍遮不住那双只对她才有的笑眼,“颜儿,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坐在溪边,这竹庐内外到处都是机关,万一伤着你,我还得费心给你疗伤。”虽说这是训斥,轻颜却毫不害怕,笑不合口的抱着他结实的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说:“好啦,我下次不会啦。”白羽望着她一脸宠溺。
贰
虽说这位白城主慷慨仁慈,却无人敢擅自踏入那片竹庐,一草一木都可能会一命呜呼。
轻颜曾问过白羽为什么要设立这么多机关,白羽笑道:“颜儿,这自然的为护你周全,若你受伤,我将抱憾终生。”他坚定的神情另她心生温暖:“你真好,羽哥哥 .”
“颜儿乖。”
轻颜不禁想到那年,她十三岁,大寒,她与父王外出视察,原本女儿家不该出门,但轻颜相异,她心地纯良,有倾城之绝颜,是当今圣上之心腹-----安王之女。
趁父王不注意,她独自游玩于闹市,愈行愈远,直至一条空巷被歹徒盯上,几个满脸横肉的酒鬼,一脸淫笑着扒开她的金丝缕衣,她苦苦挣扎来人却丝毫不见停止,万念俱灰之际,白羽出现了,飘逸的身行,冷峻的不食烟火,只见几敲萧的击打,歹徒便一一不醒人世,“姑娘可有受伤?”她一脸惊神若定,那一刻起,她已认定,他便是她托付终身的人。
翌日,轻颜在竹庐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白羽这才缓缓走来,轻颜梨花带雨的扑到他的怀里:“羽哥哥,你骗人,母亲常说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果然如此,一朵花的等待是终归不长久的,你果真不要我了......”白羽心疼的抱紧,轻拍她的背:“好颜儿,别胡思乱想了,这一生若少我的颜儿,那我不得孤独终老啊!”一语逗得美人笑:“哼,就知道花言巧语,那你说你去哪儿了?”他不作声,默然拿起箫,时而温婉如玉,时而美如夏花,陶醉于此音的轻颜难以抬眸:“真好听,这是何曲?我未曾听过这等美妙之音”。“这是《轻羽调》,颜儿,为你我所作,一生只你一人独受......”话未完,便被一瓣温软的唇阻止,这吻太轻,似鹅毛落入心底无任何声响却美的不成样子,“颜儿,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是吗?咯咯咯...世人都视你如冰山,唯待我如此好,他们都说男人对女人好是因为爱。那你爱我吗?你好像从未说过。”“颜儿,情过于此,言难以尽。”“那你会娶我吗?”“此非小事,不可轻易出口,终有一日我会回答你的。”“可是........”“好了,乖....”虽不尽她意,轻颜仍是恬然的笑了.......
叁
夜已将入,轻颜如往常一样穿上睡袍坐在床上等白羽的到来,自三年前相遇,白羽便每晚翻墙入安王府哄她入睡,无一次被发现,但想想白羽的轻功精湛,也不曾多想些什么,起初,轻颜羞涩的赶他走,但日子一长,竟觉着每夜等不到他来,反而睡不着,幸好,白羽从不失约。
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一天的,昨夜,轻颜熬红了眼,守了一夜,却还是没等到,丫环玉铃苦口婆心求小姐去睡,最终也只得陪着小姐坐了一夜。
一早,膳未来得及用,轻颜便不顾父王阻拦,只说同玉铃去买胭脂,便急冲冲的坐马车赶去竹庐,只见白羽立于溪边,她怒气直冲的大嚷:“白羽,你是伪君子,你不守承诺!”“轻颜?你怎么来了?”白羽错愕,眉头始终不展,“哼,你一定是看上其他姑娘了,要不然.......要不然........你昨夜怎么不来找我.........”轻颜不禁脸红一阵,“哈哈哈........”白羽被她那嫣红的小脸逗着大为开朗,“白羽,你还敢笑,你我认识三年,你从未迟到过,可你昨日不仅来迟,还失约,你说,你的新欢在哪儿,让本郡主瞧瞧她哪儿比得上我!”白羽又是一阵大笑:“我的颜儿真可爱,将我这座“冰山”都快融化了。”轻颜听他如此之说,顿时觉得被调戏一般,随即扭头欲走,却被一把拉入他的怀中,温热的气息使她感到莫名的安全感,但她仍是假装生气。这时,白羽又恢复冰山本貌:“颜儿,你真想知道,我为何失约于你?”“嗯。”“好,时间也该让我说了。”白羽将她放开,背过她后冷冷的说着:“颜儿,我们还是当作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吧...........”
肆
最后是一段寂静,果然,他还是不要她了。
白羽见没有声响,一回头发现轻颜早已泪湿衣襟,白羽万分心疼却忍住不前,轻颜浑身颤抖并嗫嚅着:“羽哥哥,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的,你为什么不要我......”她哭出了声,终究还是没忍住,白羽仍是上前抱紧她----用尽毕生气力:“唉,颜儿,不是不要你,是要不起啊......”轻颜将埋起的头抬着,泪眼婆娑的问着:“为什么啊?”“好吧,我全说了吧,我其实不是一个城主,而是.......而是皇上失踪三年的三阿哥,只不过我根本没有失踪,而是因为顶撞皇上而被罚在这里隐世三年,随后再去边关戌关三年,而今天正是启程的日子,本不想告诉你,但我不想你再流泪了,回去吧颜儿,或许我归来之时,你怕是已为人妻了......”
“我等你!”一向机灵调皮的轻颜在那一刻如此坚定,白羽感觉到那份情似乎可以击碎一切顽石抵达他身边。
“颜儿,当真如此?”“嗯,羽哥哥,我不是小孩儿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愿意等你。”
“颜儿,我白羽发誓,此生非你不娶,三年,三年后我一身戎装,为你披上十里红妆,以翩然漫雪为聘,聘你作我一生的妻。”
“好,羽哥哥,我等你!”
一个时辰的道别后,白羽便就此上路了,他曾说最心疼轻颜的泪,可如今她的泪也不能将他留下。
但如今的离别只为了三年后的重逢,她等着那个说要娶她为妻的人归来。
伍
三年的漫长等待是苦涩的,好在每月的望日白羽的信仍能及时送达,他依旧记得他自己说的话,轻颜想着,如此就好。
就这样度过了两年,没有白羽的日子,轻颜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咬牙挨过去的,她只是每日每日的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白羽的信,仅此罢了。
夜,渐渐凉了,轻颜仍是不自觉的望向窗外,貌似相信着他还在。突然一个黑影掠过,随即从窗而入,轻颜惊吓的要喊出声,立即被来人捂着刚张开的嘴。
“ 颜儿。”
“是你吗?”轻颜不禁激动的哭泣。
“傻丫头,我回来了。”他默默地为她擦去泪水,“皇上病危,我只好赶回来。”随即,俩人长达两年的思念终化作一个绵长的吻,不似上次轻如鹅毛,此刻他们撕心裂肺般,以此将不能相见之苦道尽。这一夜,他们依偎着叙了一整夜,终了,白羽说:“颜儿,是时候向你父王说我们的事了,你准备好了吗?”“嗯,那你快出去吧,免得让人看见。”白羽在她额前轻轻一吻,便轻然离去。
翌日,白羽一改从前,此时他身着华丽,已然一副正室王孙子弟的扮相,彼时,安王起身请白羽上座。半个时辰后,安王说道:“三阿哥,此事老夫自是同意的,只不过...只不过皇上仍是病危,如今说此事实为不妥啊。”白羽笑道:“安王不必多虑,本阿哥此次来只是前来提亲,待风波过后,我一定迎娶轻颜!”“谢三阿哥抬举。”..........
陆
十日 后,已安稳的皇上突然驾崩,举国上下乱无章法,彼时,随身太监宣读遗诏:
“立三阿哥为帝,三日后登基!”
消息很快传遍京城,自然,轻颜亦得知,可她却仍毫不高兴,她害怕,一旦成为帝王,白羽将不是唯她所有,亦将不会履行承诺。
可是,当晚,白羽依旧一袭白衣,原来,他还是他的羽哥哥:“颜儿,登基之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时。”“羽哥哥,我害怕,我怕那都不会成真,”“颜儿不怕 ,准备好做我的新娘了吗?”
“嗯”。
那晚,轻颜将自己完全交给了那个自己认定终生的人。
三日后大婚,十里红妆自是不少,轻颜不舍的别过府中每一个角落,她憧憬着属于她的皇后之梦,不,她不在乎皇后之位,她只要成为他的妻,而且,她还会亲口告诉她的羽哥哥:
“ 我怀了你的孩子。”
踏上花轿,鞭炮声响,阵仗惊动了整个京城,轻颜希望花轿再快些,她不在乎形式,她只要她的羽哥哥。
柒
花轿抬入皇宫,一切都萧寂地害怕,没有宾客与宴席,宫里嬷嬷将她送入寝宫便走了,她想问:“我的羽哥哥呢?”却无人回应,回音埋葬于这座冰冷的城中。
那夜,她独自面对凉透的夜。
第二日,第三日,白羽,那位新皇上始终没有出现。
轻颜想:没事的,羽哥哥一定是新上任,事务繁忙。
便这样自怜自笑地挨着,虽然失望快到绝望,但她依旧相信她的羽哥哥一定有苦衷。
可是,直至第五日,听到经过的宫女说到自己的父王——安王以谋反之罪已被处死时,她再也无法等下去了。
怀孕的她害喜实为严重,但她仍是按耐不住几近疯狂的去找皇上,那个自己认定一辈子的男人。
最终,她找到了他——还有一位妃子搂在一起。
“白羽!我的父王呢?我要去见我父王!”他依旧半躺在睡榻上,眼不抬的接过那位妃子剥好的瓜子,“见到朕还不下跪!”“白羽,你这个混蛋,我父王呢,你把我父王怎么了?”“唉!实话告诉你吧,他死了,哈哈哈.........”轻颜急火攻心,冲上前向他胡乱抓绕。
而他一脚踹向她的肚子,她倒在地,血很快浸湿了裤子,她昏了过去。
捌
不知过了多久,轻颜醒了,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全身上下似石头般僵硬,只闻到浓重的药味,四周一片漆黑。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久违的光使轻颜一时睁不开眼。
久之,听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到冰凉的声音:“颜儿,你现在只能无言的听我说话了,你不能动,脚和手也已被砍断,并且被我用药做成人彘,所以无论你多怨多恨也只能静静的听我说话。”轻颜奋力睁大疲倦的眼,幸好始终爱着她的那双调皮的眼,不忍夺走,可此时这双眼再无光亮,只剩死灰般枯尽,似是仍可笑的寻找那个一袭白衣的羽哥哥,可,物是人非,该是如此,面前的他只是一座真正的无情的冰山。“你知道吗?当我得知我们的孩子没了的时候,我有多痛心,但我知道他不可留,连你也是如此,颜儿,我有多爱你,才将你留下来,但也只能以这样的形式。”
“ 颜儿,我不是皇子,只是一个将军的儿子,可你父亲为了扳倒我父亲,竟令皇上将我全家杀光,然后把刚出生的我一临盆就与已夭折的三阿哥做顶替,我恨,你知道那种切肤般的恨吗?自我得知这一切后,我便开始谋划这一切,我知道你是他最宠爱的女儿,我原想在那三年里将你除掉,让他也尝尝这失去至亲至爱的痛。可是慢慢得我发现我爱上你了,颜儿,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但我只需要你留在我身边,你放心,你不会死的,只需将你每天浸泡在这特制药里,便可保你一生,这样也挺好,我们还是能在一起一辈子。”
玖
轻颜多想逃离,可无手无脚无言的她只能终生在这儿,借着若魂似人的躯壳度着早已死去的漫长的一生。才刚渐冬,屋外的梅花已猝然零落。花消逝了,人亦飘零。
“羽哥哥,你去哪儿了,颜儿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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