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系原创首发
三、古典诗学对情志的特殊要求
(二)雅正
雅正,即合于礼义,真善一致。
诗歌的基本性能,对内是抒发情志,对外是陶冶性灵。《文心雕龙·明诗》说:
诗者,持也,持人性情。三百之蔽,义归“无邪”;持之为训,有符焉耳。
“持”,扶持,也即教化、陶冶。诗的功能既然是陶冶人的性情,所以孔子把《诗经》三百篇的要旨归结为“思无邪”。刘勰认为,以这种观点来解释诗歌的宗旨,是符合诗道的。刘熙载也认为,正是根据孔子的思想,孔门后学才在《毛诗序》中提出了诗歌应“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命题。即是说,不发乎情,没有真情实感固然不叫诗,但抒发的情不合乎礼义要求也不算好诗,因为它不能“扶持”人的性情使之合于封建伦理道德。把诗歌及一切艺术同伦理道德、政治教化结合,是中国古典诗学与美学的传统。
这种把艺术美与伦理善紧密相连的美学思想,在西方美学中也有相当地位。柏拉图要把诗人逐出他的“理想国”,主要理由就是他认为诗人“培养发育人性中低劣”的情感。
注释:
一、雅正
(一)雅正的现代释义:
⒈ 典雅纯正。
引:
汉应劭《风俗通·声音·笛》:“笛者,涤也。所以荡涤邪秽,纳之於雅正也。”
宋王安石《上邵学士书》:“虽庸耳必知雅正之可贵,温润之可宝也。”
清黄宗羲《答张尔公论茅鹿门批评八家书》:“按序中言其学问通博,文辞雅正深粹。”
明王鏊《震泽长语·音律》:“遂极言乐声哀悲,非雅正之音。”
⒉ 方正。
引: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方正》:“嶠性雅正,常疾勗諂諛。”
《南史·张种传》:“种少恬静,居处雅正,傍无造请。”
⒊ 套语。
常用于书画等的题款上,意谓对方高雅,请其指正。
(二)雅正旧说
雅正:“名之曰雅正者,其辞雅,其理正也。”
——《四库总目提要》
附:
国朝蔡世远编。是集选录自汉至元之文凡二百三十六篇。前有自序曰:“名之曰雅正者,其辞雅,其理正也。”案诗《大雅》、《小雅》及《尔雅》,古注疏皆训为正。然《史记·五帝本纪》称:“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司马相如传》称:“从车骑雍容,娴雅甚都。”顾野王《玉篇》亦曰:“雅,仪也;娴,雅也。”是自汉以来,雅正已分两训,世远盖用此义也。考总集之传,惟《文选》盛行于历代,残膏賸馥,沽溉无穷。然潘勖《九锡》之文,阮籍《劝进》之笺,名教有乖,而简牍并列,君子恒讥焉。是雅而不正也。至真德秀《文章正宗》、金履祥《濂洛风雅》。其持论一准于理。而藏弆之家。但充插架.固无人起而攻之。亦无人嗜而习之,岂非正而未雅欤?夫乐本于至和,然五音六律之不具,不能呕呀吟唱以为和;礼本于至敬,然九章五采之不备,不能袒裼跪拜以为敬也。文质相辅,何以异兹?世远是集,以理为根柢,而体杂语录者不登;以词为羽翼,而语伤浮艳者不录。刘勰所谓扶质立干、垂条结繁者,殆庶几焉。数十年传诵艺林,不虚也。或疑姚铉删《文苑英华》为《唐文粹》,骈体皆所不收,而此集有李谔《论文体书》、张说《宋公遗爱碑颂》诸篇,似乎稍滥。不知散体之变骈体,犹古诗之变律诗,但当论其词羲之是非,不必论其格律之今古。杜甫一集,近体强半,论者不谓其格卑于古体也。独于文则古文、四六判若鸿沟,是亦不充其类矣。兼收俪偶,正世远深明文章正变之故,又何足为是集累乎?
(三)崇正说
崇正说与南宋词学中的“雅正”说密切相关。
就其根源看,“雅正”说的理论基础是宋南渡以来具有浓厚理学色彩的“崇正”理论。就其理论特征看,“雅正”说的重心并不在于建立一种具有丰富内涵的艺术理论,而在于“正”词坛之不“正”,崇尚“正统”的意味甚浓。就其学术倾向性看,“雅正”说颇同理学领域中的“道统”传承,不仅有着“定于一尊”的“正统化”词学痕迹,而且有着类似理学“道统”的清晰的传承统系。
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第六》中说:“ 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这里的人和现代所说的人类差不多,是一个比较客观狭义的概念。
从古籍资料来看,上古人神杂居,在国家的概念没有出现以前只有氏、族的说法。三皇五帝等古代的皇、帝(不同于秦始皇时出现的皇帝)大多被神化。他们代表上天来教化下民,从这个时候起就有了“雅正”的雏形。
“ 昔葛天氏乐辞云,《玄鸟》在曲;黄帝《云门》,理不空绮。至尧有《大唐》之歌,舜造《南风》之诗,观其二文,辞达而已。及大禹成功,九序惟歌;太康败德,五子咸怨:顺美匡恶,其来久矣。”
—— 刘勰·《文心雕龙·明诗第六》
按照正统的观念,这个正统可以选推到黄帝,即使到了今天也一直被人们认可。
但雅正则不然,如前所述“…… 是自汉以来,雅正已分两训,世远盖用此义也。”无论从史书还是从古诗歌来看,很明显,古代的“夷夏大防”、“汉胡不两立”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种伦理价值观。
春秋时期,孔子为了维护周礼,提出“夷夏之防”的思想,“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论语。八佾》)。
胡,始见于战国时期文字。本义为牛脖子下的垂肉。引申泛指兽脖子下的垂肉。
根据现存史料,先秦时期华夏族将北方游牧民族称为北狄(其时有四夷: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秦汉以后才称其为“胡人”,如《战国策·赵策二》记载“今吾(赵武灵王)将胡服骑射以教百姓”,《后汉书•五行志》记载“汉灵帝好胡服,胡账,胡床,胡坐,胡箜篌、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竟为之”。
《汉书·匈奴传》记载,单于遣使遗汉书云:“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不为小礼以自烦。”胡在匈奴人眼里是天之骄子的意思,可比之中原之天子。由此,中原人可能是根据其自称而称其为“胡”的。后来"胡"的意义范围逐渐扩大了,演变为对北方和西方外族的泛称。
自先秦以来,中原地区的农耕文明总是领先于北方游牧民族,这种处于主流文化圈的地域优势带来的心理优越感以及文化正统的观念,使得中原人对周边的少数民族产生了蔑视,尤其是其地理上的偏居,语言、习尚的短陋,气候的恶劣等方面。西晋江统在《徙戎论》提到的“戎狄志态,不与华同”即是此意。
随着民族融合时代的到来,胡、胡人这个说法在现代已不存在。现代亦有学者认为:“ 窃谓以兽类称异族,实吾华夏古代之陋习。颇疑西胡之入中国,本为华人之所歧视;乃缘'胡'、'狐'读音相近之故,遂以'狐'称之,借寓唾弃之意于其中。”
不过从清·蒲松龄《聊斋》笔下的“狐”来看,“胡”在二、三百年前仍是大行其道,崇正一说亦非没有道理。从古代的诗歌亦可看出,雅正中亦非没有崇正,崇正类的诗歌与爱国主义的思想高度吻合。可见,“ 雅正” 可以与封建伦理道德挂钩,但不能与现代的政治教化混为一谈。古典与现代不属于同一个时代。
二、柏拉图的《理想国》
(一)《理想国》简介
《理想国》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公元前427-公元前347年)创作的哲学对话体著作。
柏拉图的《理想国》一书是他的代表作,涉及到了政治学、教育学、伦理学、哲学等多个领域,思想博大精深,几乎代表了整个希腊的文化。
《理想国》中的核心比喻是“洞穴比喻”(见洞穴之喻),全文的开头和结尾都在回应着它的隐喻。
在柏拉图的《理想国》(The Republic)中,有这么一个著名的洞穴比喻来解释理念论:有一群囚犯在一个洞穴中,他们手脚都被捆绑,身体也无法转身,只能背对着洞口。他们面前有一堵白墙,他们身后燃烧着一堆火。在那面白墙上他们看到了自己以及身后到火堆之间事物的影子,由于他们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这群囚犯会以为影子就是真实的东西。最后,一个人挣脱了枷锁,并且摸索出了洞口。他第一次看到了真实的事物。他返回洞穴并试图向其他人解释,那些影子其实只是虚幻的事物,并向他们指明光明的道路。但是对于那些囚犯来说,那个人似乎比他逃出去之前更加愚蠢,并向他宣称,除了墙上的影子之外,世界上没有其他东西了。
柏拉图利用这个故事来告诉我们,“形式”其实就是那阳光照耀下的实物,而我们的感官世界所能感受到的不过是那白墙上的影子而已。我们的大自然比起鲜明的理型世界来说,是黑暗而单调的。不懂哲学的人能看到的只是那些影子,而哲学家则在真理的阳光下看到外部事物。
(二)柏拉图在《理想国》里对诗人提出两在罪状
第一,诗不能教人认识真理。例如画家画床只是模仿木匠制造的床,而木匠造床又模仿床之所以为床的道理(理式),所以文艺只是“模仿的模仿”,“影子的影子”,“和真理隔着两层”。其次,诗滋养着应该由理智压制下去的“人性中的卑劣部分”,例如情感和欲念。而且,希腊诗人把神和英雄写得无恶不作,破坏了宗教信仰,起了伤风败俗的作用。根据这两大罪状,他把诗人逐出了他的理想国。但柏拉图实际上并不否定文学艺术,他只是反对具有民主倾向的文学艺术。他从反动的贵.族利益出发,提出文艺必须服务于贵.族政治的观点。
此外,柏拉图还发挥了希腊传统的灵感说。他认为创作的源泉是灵感,诗人须有神灵凭附,转入狂热状态,才能创造出伟大的作品。这也是客观唯心主义在创作理论上的表现。
三、思无邪
诗歌的基本性能很多,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是“ 荡涤邪秽”,故说“ 义归‘无邪’”。
诗可持人性情,这里的人既可指个人也可以指一类群体,总之诗是以人为本,帮助人完善性情的。
柏拉图在《理想国》里对诗人的指责主要是从政治出发的,本身就违背了诗“ 荡涤邪秽”的宗旨,尽管政通人和的时候诗人的立场与政治并无相悖。
柏拉图的《理想国》里的东西在四大文明古国里都曾出现过(柏拉图曾游历埃及等地),由此可见《理想国》并不仅仅只是一种理想而是历史上确有类似的统治模式。
比如:柏拉图的理想国中的公民划分为卫国者、士兵和普通人民三个阶级。古印度早就有了,并一直延续到现在。除此之外,古天竺僧人的《百喻经》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柏拉图的设想更进一步。
本书于十二部经中,属于譬喻一类,每篇都有喻和法两部分合成。喻是一篇简短的寓言,法是本篇寓言所显示的教诫。僧伽斯那在跋颂中说:本书以戏笑的方法来阐明佛法,如以苦药和石蜜,虽损蜜味,但主要是为了治病。先讲笑话,后讲佛法,如先服吐下药,后以酥滋润身体。笑话里包含佛法,如树叶裹阿伽陀药,希望读者但取佛法的阿伽陀药,而抛弃戏笑的树叶。
从该经各篇所述的寓言,可能都是从前民间所流传,后为佛教学者采取应用。(一说是古代婆罗门学者所撰用来教授贵.族子弟的一部梵文寓言集)
这里不对古希腊哲学、佛法、儒学进行比较,道理很简单:它们对现代人都是有门槛的,不是谁都能窥见一二。即便是古典诗歌,也是如此。可见诗尽管有“ 荡涤邪秽”这一功能,但要发挥它的功能需要知道的相关知识太多,要做到“ 思无邪”绝非易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