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海从村小考上中学接到本村一位周姓老师从学校捎回来通知书的那天，是一九八七年七月二十八日的午饭后。此刻的希海正撒欢般地和小伙伴们在村西头大井中野浴呢。希海十四岁，家里三兄弟中最小。大哥希军十八岁在县城一中读高二，二哥希民十六岁初中未毕业就辍学跟着邻居董叔去乡粮食所做了一名临时工。父母都是山东沿海密城人，六十年代初赶上大跃进后期，皆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父亲家中人口众多，田少地薄因此生计举步维艰，做为兄弟姊妹中的老大，终是听从父辈安排先自投靠早逃荒到东北的族叔，落脚到现如今的村子。母亲也是因同样原因，外公携妻挈子举家北迁，投亲靠友辗转至此。当时东北地域宽广，沃野肥田，涵养和接纳了许许多多衣食无着且举目无亲逃荒者，万万千千如希海父母这样闯关东的饥民就这样来到了这片广茂无垠的黑土地上。
父母节衣缩食抚养兄弟三人供他们读书，内心期盼望子成龙的心情虔诚笃定，单单二哥希民不喜读书于学业无大长进。虽然国家在一九八六年就立法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可真正实施起来并惠及到全国却是在零六年以后。当时状态下的农村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包干到户，各家都脱离了集体所有制时挣工分大帮哄劳作。由于从事传统农耕需要大量劳动力，农村多数还受着封建传统观念的影响，认为生下男孩就是顶门立户的壮劳力，女孩子迟早嫁人终归要成为外姓人，所以很多孩子小学没有读完就辍学务农，女孩子上学的就更少之又少了。希海的父母思想开明不墨守陋习从心底里就坚信，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象希民这样铁了心弃学就是无可救药了，一辈子只能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希海所上的乡初级中学只有两排平房教室，两排教室隔着操场有一排平房，是学校的食堂和宿舍。教室大多是简陋的木门、残破的木框窗棂，再加之斑驳的白瓦红墙，间或屋脊上东倒西歪地生长着杂草或小树苗，咋看都是一幅破败景象。墙面喷着格外醒目的标语，大多是立志做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新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实现四个现代化等等凡此种种一人高的大字挤满了墙面。校区唯一硬化的地面是甬路，用红砖铺成的小路通向各个教室。校办在挨近操场一排平房的中间，双开的大门，门前是水泥砌成的主席台，台子左侧有个水泥墩绑着旗杆，旗杆顶端是一面经风受雨褪了色且被风抽破的囯旗正呼啦啦地飘在空中。
八七年九月一日那天是中学开学的日子。从县城到乡里相距约五十里途中经过希海家的村子，这是条县道路况较好，每天有两辆客运班车相向对开。希海家的村子与乡中学之间有八里地的距离，这天希海和村子里的同学们早早就来到学校报到。初一的新生分成四个班，每间教室的门上都贴着学生名单，希海分到初一四班，是中间平房东面第一间教室。班主任老师叫李学忠，是一位教英语的男老师，虽说个子不高却眉目清秀年轻俊郎，听说新近刚刚结婚，妻子是师范班的同学也是本校的英语老师姓陆，身材瘦小五官精致，是一对很般配的俪人。
初一四班的学生入学时有71名，男多女少比例失调，附近街里（乡政府所在地）工业子弟约有七八个，教师子女约三四人，余下的都是农村孩子。一个学期下来班级里大浪淘沙般只剩下三十七八个学生了，很多农村来的孩子，初来乍到的新鲜感一过，加之原本初中知识就比小学深奥，厌学感油然而生般涌上心头，更不堪于老师们喜动拳脚，于是初一四个班级很多学生纷纷退学回家种地去了。
希海在班级中班主任老师的定位是上等生，因为喜欢上历史课，教历史的刘老师把他选为课代表。课代表的任务就是收发作业，课下帮老师擦擦黑板，老师若不在的情况下帮着照看班级同学自习。四班的学委兼英语课代表叫程雪，是那种很受端详的女孩子。她的瞳孔清澈明亮，眉毛弯弯睫毛细长，鼻梁微翘双唇红润，白皙的皮肤透出些许粉红色，个子高挑，剪着略遮前额的短发，一身运动装更显气定神闲风过无痕般的从容淡定。能当学委和英语科代表那自然一定是班主任李学忠老师格外青睐器重的好学生。程雪家住街中心乡政府后院家属房，父亲程立仁是乡工业办主任，母亲在家操持家务，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程宇在乡中心小学上五年级。班长的人选却是拖拖拉拉了一个多月后才在老师仔细斟酌反复权衡下确定下来。班长刘玉良是个地道农村子弟，虽脸色黑红却鼻梁隆正高挺，浓眉下一对凤眼，身型粗壮结实，很典型的车轴汉子。刘玉良比同学们普遍大上一岁，看上去老成持重，家在离中学很远的村子，上中学后寄宿在乡政府财政所所长的大姐夫家里。
希海初中三年的学习生涯大幕正徐徐拉开，每个少年心中装着的美好都是不经粉饰的美好，每个少年梦里出现的也都是炫彩的流星，碧水蓝天和白云。而此时的少年也到了“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
同学们在一起逐渐熟络了，少年人的天性也都释放了出来。与希海同村的发小于永波喜欢打篮球，平时就拽着希海打篮球，可在学习上用的功就很有限，按永波的话说父母就是送他来养身体的。希海时常在学习上督促他，他总听而不闻所以收效甚微。初一上学期期末考试前复习阶段一天下午，程雪在教室外的走廊里从背后叫住了希海，说道：“王希海，李老师让我找你一起想想办法帮助于永波学习，不能让他光顾着玩不学习拉低咱们班级的总成绩。”希海回过身来正对着程雪，下意识地用右手食指擦了一下鼻尖皱着眉一脸狐疑道：“怎么个帮法，他自己根本不上心呢。”希海的身高只到程雪额头，脸庞瘦削肤色黑亮，但五官端正匀称。听到希海说完，程雪说到：“那等到放学后我们商量一个办法，然后再汇报给李老师。”没等希海回话，程雪径直进了教室。
放学后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了教室，永波即将要走出教室时看到希海在座位上还没有起身，于是走过去轻拍着他后脑海，说道：“走啊，这大冬天的雪大路滑，再晚就黑天了。”希海回应到：“你先走吧，等一会学委找我说点事。”永波道：“你们要开会啊，那行我先走了不等你了。”于是永波甩着他那绿色军用挎包荡悠着飘出了教室。等同学们走的差不多了，屋里就剩下了七八个人，都是各学科的代表和班干部，大家纷纷聚扰到一起。这时候班长刘玉良站到了讲台旁，说道：“同学们，李老师让我们开个小会，研究怎么帮助班级里学习差的同学，把成绩提高上来，程雪你先说说吧。”听班长说完程雪从椅子上站起身看了一眼大家，说道：“那我就先说一下我的想法，我想我们班委会和各科代表共八个人，班级里学习差的同学也不多就十来个，基本上能做到一对一的辅导，剩下的我和王希海再一人多加一个。”说完眼光飘向希海似在征询，希海与程雪对视了一眼，随即看向其他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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