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伟明从医院醒来,已是三天之后的事了。他的病床边站着执勤的警察,一只手被冰冷的手铐铐在了床栏!
见他苏醒,执勤的警员通知了刑警队的廖队长。廖队长带着徒弟晓梅走进病房。
伟明感觉自己的手动弹不得,但身上的疼痛更令他如石山压身。那头上包裹的纱布还渗透着鲜红的血渍。随后他向廖队长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廖队长用浑厚的男中音开口道:“我是县刑警队队长廖杰,三天前,我们发现你昏倒在鸭子岭。先别乱动,目前只是请你配合调查一宗案件。还能想起三天前发生什么了吗?”
伟明一脸茫然:“三天前?”脑子一片空白,头痛欲裂,什么也想不起来。廖队长引导到:“不要着急,慢慢想。”“警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伟明的嘴里挤出了这句话,慢慢开始了讲述……
三天前,细雨蒙蒙,淅淅沥沥!
伟明,23岁,是县城往西的美村村民,也是村里唯一一个用知识改变命运的大学生,毕业之后在县城的一所小学任教,担任三年级语文课的教学工作。平时住校,只有周六日才回家。他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三天前是周日,蒙蒙细雨飘洒了一天。回家过周末的伟明接到学校领导的电话,雨天校舍有漏雨情况,工人又赶不到,让他回去一趟。
他急匆匆地披上雨衣,骑上家里老式的自行车往学校赶,顾不上身后父母的嘱咐。为了能尽快赶到学校,他选择了一条近路。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
病房中,伟明成了第一嫌疑人。
廖队长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伟明:“之后在路上遇见其他人了吗?你说的近路是鸭子岭吧?”
“是鸭子岭,遇到谁?谁?确实想不起来了。”伟明努力回忆,似一无所获,“廖队长,鸭子岭怎么了?出啥事了?为啥要把我铐起来?”语气中带着急迫,疑惑也聚上了眉头。
“为什么这样问?你认识苏小妹吗?”显然他想要从这个年轻人脸上找到答案,但年轻人的神情是那样自然,真诚可靠!到底是真情使然,还是故作无辜?
“苏小妹?我家邻居刘婶的女儿,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伟明配合着。此刻,脑海中出现了苏小妹那娇弱的声音:“伟明哥,你小心点,注意安全!”挥之不去,在哪里说的?什么时候?全然不知!
“伟明哥,你小心点,注意安全!”伟明脱口而出。
廖队长眼神警觉,边示意晓梅做笔录,边追问:“是苏小妹对你说的吗?你想起什么了?”
伟明努力搜寻着逝去的记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三天前,苏小妹被杀,我们在鸭子岭找到了她的尸体……”廖队长说到这儿,伟明像爆发的火山一样——
“啥?小妹?警官,你确定是她吗?”
“不,不可能,小妹单纯善良,与人为善,绝对不会得罪人的。”伟明双眼发红,身体抖动,面部表情痛苦不堪,那套在手上的铐子与床边的护栏发出“铛铛”的撞击声。
“冷静!请冷静!你这样于破案无益,我们希望你尽快回忆起当天的事情!”
床上的伟明已经摊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那双红色的眼睛里情感复杂,热泪奔涌!
“情况你已经知道了!鉴于你还需要恢复记忆,我们先回局里汇总情况,希望你能早日协助我们破案。想起什么,跟值班警员报告,他们会通知我前来。”廖队长一边吩咐,一边起身离开。
“师父,凶手真的不太像是他!”已随队长走到楼道的晓梅嘀咕道。
“作为一名专业警员,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切讲证据,未到水落石出皆有可能!”队长的提醒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得晓梅异常清醒!
所谓佳人,邻家小妹!
苏小妹,伟明邻居刘婶家的闺女,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在伟明的记忆中,这个邻家小妹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伟明哥,伟明哥”地叫着,声音清脆甜美。就这样,叫着叫着,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小妹初中毕业就不再上学了,帮着家里做一些农活。每当伟明回家,小妹见了总是热情地打招呼:“伟明哥,又放假了?真羡慕你!”那一脸的崇拜溢于言表,逐渐放大!
在伟明的心里,邻家小妹单纯善良,为人热情。怎么可能被杀?这个残酷的噩耗就像无数闷雷,使伟明的头犹如斧凿,即将裂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日下午,廖队长再次来到了伟明的病房。
“警官,案件有进展了吗?我跟小妹情同兄妹。虽然我不记得发生什么,但我希望凶手早日落网。”伟明的眼睛红肿,表达是那样诚恳,显然把自己排除在凶手之外!
廖队长并未说话,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张照片,稍作整理,展示在伟明的面前:“这个护身符有印象吗?”伟明看着照片上桃心状的红色布料护身符,再仔细瞧瞧那边缘的黄色袋子:“好像见过,就是……就是忘记在哪里见过了。”
“我们已经找刘婶反复确认了,这是苏小妹亲手给你做的护身符,难道没印象?小妹早就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你们的差距太大,所以你拒绝了她,甚至……”
“这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一系列的问题又一次令伟明陷入痛苦,无法自拔!
“你先别激动,你再看看这两张。”廖队长见试探无效,片刻后展示了另外两张照片。
伟明抬起满是胡茬的脸,那颓靡的目光像是遇到了灼热的电击:鸭子岭的大槐树下,他躺在泥泞的地面,头部淌着鲜血,脖子上挂着那个显眼的护身符。
另一张照片:同样是大槐树下,小妹,脸色煞白,嘴唇发紫。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伟明不受控制地表情扭曲,青筋直冒:“是谁?到底是谁这么残忍?警官,我一定配合,找出这个王八蛋,让他不得好死!”那一副铐子又一次发出“铛铛”的撞击声,持续不断……
这时,廖队长的电话响了:“师父,报告出来了,有新线索,你快回来一趟。”……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县刑警队的办公室里,廖队长正仔细阅读着尸检报告和痕迹鉴定报告。
晓梅在一旁分析道:“师父,伟明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排除了?第一:死者的体重只有85斤,如果140斤的伟明去拖拽,岂不是轻而易举?怎么会在死者脚后跟留下那么深的血痕?第二:报告显示死者和伟明都有被拖拽的痕迹,说明现场有第三个人出现……”
晓梅还想说什么,被廖队长一个眼神制止了。
廖队长召集了所有警员开会,决定再去询问刘婶。
警车驶进了美村,停在了刘婶的家门口。村民们小声议论着,聚集围观。廖队长下车,劝说道:“老乡们,散了吧,我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村民们逐渐散了。
伟明的父母几乎是哭着扑向廖队长,“噗通”一跪:“领导,穷人家的娃娃没出息,但杀人肯定不会干的啊!两个孩子从小情同兄妹,关系好的很,定不会乱来的,啥时候能放娃回家呀?”
可怜天下父母心!廖队长边扶老人起来,边解释道:“老人家,不用担心,案件正在侦破中,清者自清,不会冤枉好人的,您保重身体!放宽心思,法律会给您一个交代的。”两位老人在晓梅的搀扶下,回家去了。
廖队长敲响刘婶的门,半天没人应。职业敏感,屋内的人有危险,撞门。屋里的场景惊呆了众人,刘婶倒在地上,距她不远处还躺着一个头部受伤的人——村里的闲人帽哥。
有些缘分,错过就是一生!
还是同一所医院,伟明的记忆依旧模糊。
刘婶和帽哥在不同的病房做着笔录。
廖队长为伟明带来了一本小妹的日记:里面记录了一个花季少女懵懂的内心,对美好感情的向往。对伟明这个大好青年的无限爱恋和崇拜。
母亲对她感情的干涉、帽哥对她无尽的纠缠都令她痛苦不已。日记里她还决定在伟明周末回家时去表白,无论是否成功,她想要决定自己的幸福!日期停留在那个雨天。
一个个文字跳跃着,表露着真情,伟明的记忆也渐渐重组、复原……
他记起了那个雨天,上了鸭子岭之后的事。
鸭子岭,小妹葬生,今生错过表白!
小妹在身后大声呼喊着:“伟明哥,等等我,等等我!”伟明回头,看见小妹笑颜如花。“小妹,你怎么来了,下雨呢,有啥事不能等我回来再说,淋了雨感冒就不好了!快回去吧!”小妹拽着伟明的自行车:“伟明哥,等等,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学校有急事,校长找我回去呢!”伟明边擦额头的水珠边回应。
雨水顺着雨衣嘀嗒在小妹的脸上,看不清她的表情:“伟明哥,我求了一个平安符。你戴上,保佑你平安!”小妹亲自为伟明戴上,伟明心里暖暖的,继续催着:“快回家吧!我一会儿回来再找你!”
那天的小妹怪怪的,与平日不同,话中多了难以捉摸的犹豫!“伟明哥,你小心点,注意安全!”一个明媚的笑容绽放了!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随着小妹一声“伟明哥”。伟明便倒地了,隐约听见“别做梦了,他还是不懂你的心思……”没错,这是帽哥的声音,记忆在这里也戛然而止!
帽哥的供词,入魔的情火!
“我有罪!我喜欢小妹很久了,也跟她表白过很多次,但她每次都拒绝我。那天,我远远看到那小子骑车出发了,小妹追在身后,难不成他们有什么勾当?我跟上去,想看个究竟。”帽哥眼露凶光!
“上了鸭子岭,我躲在槐树后面,看见小妹将护身符给伟明戴上的那一刻我疯了!原来小妹真的喜欢这小子!”毛哥攥着拳头,咬着牙!
“看着她对伟明的眼神中透露柔情,我的心像是有剜刀在割,我抄起树下的一块石头绕到那小子的身后,猛地一下子,那家伙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倒下了。”
“我不能忍受小妹的眼里没有我!”帽哥情绪激动,脸色苍白,直冒冷汗,嘴唇颤抖着!
突然,他又眼神茫然地盯着房间的某个角落,失魂落魄!
“小妹,我怎么舍得对她下手?我是爱她的!我只想让那小子死,死得透透的!可是小妹她……她居然阻止我,还想趁机去把那小子救走。呵呵,她一个弱女子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抱个不能动的男人挪了几步便没力气了!”说到这里,帽哥满脸失望!
“我是空气吗?我那么关心她,她感受不到吗?我不管那么多,得不到她的心,我也要得到她的人,我要让她痛不欲生!哈哈哈……”他突然激动起来!
“我扑上去抱住小妹,太兴奋了,第一次离她那么近!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呢!”帽哥痴笑着!
突然他盯着做笔录的警员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她居然挣脱了,还向伟明那小子爬去!”
“情急之下,我只好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看她越是痴情,我就越气愤,她越是挣脱,我就越是使劲,最后给弄死了!死了!”他哭得像个孩子!
“我竟然亲手杀了我最爱的小妹!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没过多久,他又发出了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笑得做笔录的警员毛骨悚然!
“小妹死了!好啊!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了,哈哈哈哈,她永远是我的小妹,一尘不染的小妹!”帽哥大笑着……
“她就算不是我的,也不是任何人的,哈哈哈哈……”那笑声入了魔一般,最后,在警员的控制下安静了!
“本来我想假借慰问老太婆探听案情,老天有眼啊!让我发现了日记本,刚想顺走,被那死老太婆发现了。妈的,这老太婆居然直接问我是不是凶手!你们说她是不是找死?活腻了?你说她是不是该死?”帽哥恶狠狠盯着做笔录的警员询问着!
“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我也不怕再多一个!”他伸出手掌在空中挥舞,身子不停地颤抖!
“死老太婆力气大的很,挨了我一脚还是死死抱着日记本。不仅咬了我,而且往厨房里跑!眼看就要抓住她了,谁知她一转身,一罐呛人的粉末辣得我睁不开眼睛!”帽哥咬牙切齿,满目狰狞!
“死老太婆趁机拿起什么向我后脑勺重重一击。真不甘心输给一个死老太婆,到浑身发软,站不住脚。意外的是她自己竟也晕倒了,真是报应!哈哈哈!你们说是不是报应!”他边跺着脚边狂笑!
“这是报应,这是报应!”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再也问不出别的了……
爱可以埋藏心间,成为永恒!爱可以转瞬即逝,不复存在!爱,也可能成为遗憾,情深缘浅!爱而不得,人性终归是复杂的!
一周后,伟明站在小妹的坟前,衣兜插着白色雏菊。
阳光下,小妹洋溢着幸福笑容的遗照格外明朗。伟明的两行热泪小河一般:“小妹,哥来看你了!”
他下蹲将一个半开的盒子放在了坟头,里面的戒指闪着熠熠的光!
伟明的脑海中闪过小妹绽放的笑容,他的肩膀因抽咽而颤抖:“这个礼物,两年前哥就想送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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