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

   

小老板

                      小老板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打工，遇到过许许多多个老板。而给我印象最深的，使我最不能忘怀的，就是十九岁那年，我第一次踏入社会，遇到的那个饭店小老板。

  那年冬天很冷，接连下了好几场雪。由于家里急钱用，我就冒着严寒到处找事做，最后在铁道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那个小老板答应收下我。当时他正蹲在院子里打囊猪肚子，是个二三十岁的瘦高个子男人，他上下打量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就留下吧。”看着他满手的油污和脏腻腻的猪肚子，我不自信地说：“可我不会打囊牲口呢。”他说：“那你就洗碗洗菜端盘子吧。” 

  小老板很勤快，是个闷头干实事的人，又当老板又兼大厨。由于饭店位置有些偏，白天来这里吃饭的人并不多，晚上有些人，有时好几桌。白天没人时，我就趴在餐桌上看闲书，来人时，我就穿过马路去一处二层楼喊老板下来炒菜。老板是新婚，老板娘是个俏美人，穿一双精致的牛皮鞋，一双纤纤玉手象水葱样。她常来饭店里转转，老板很疼她，不让她干一点活。

  饭店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头十点，客人走后，我又要收拾洗碗，又要打扫卫生，到家都快十二点了。有一天，我试探性地对老板说：“我家离这儿远，路又偏，锅碗能不能第二天早上我再来洗？”没想到他听了，竟然毫不犹豫地说：“行啊，那你早上早点过来。”

  那天早上我正在洗刷火锅，那还是老式铜火锅，难洗得很。就听见老板娘在问老板：“这昨晚的锅碗怎么搞到现在才洗呢？这要是大热天，不臭掉了么？今晚叫她洗好了再走。”老板说：“小声点，大热天到时候再说。她一个女孩子家，一大晚上一个人回去，黑灯瞎火的，多不安全。”

  饭店旁边有一个煤厂，就在铁道不远，每晚老板都带着我去给那里的工人送饭。煤厂很大，里面堆满黑漆漆的煤，一眼望不到头，几个昏黄的灯泡罩着一群黑头黑脸的男人。有时送的饭少，我就对老板说：“你忙你的吧，我一个人去可以。”他却不放心，说煤厂黑咕隆咚的，你一个人去不行。一路上，他不与我多说一句话，有时走在我后头，有时走在我前头，有时走在我旁边。

    由于那年冬天很冷，我的手生了冻疮，有一处还溃烂了。每次我洗菜洗碗，心里就害怕，生怕受了感染，会得破伤风。那天早上我正在洗碗，老板买菜回来，顺手递给我一双米黄色的橡胶手套，说：“带上这个吧，手破了会发炎的。”说真的，当时我好感动。可第二天早上老板娘就发现了，她站在我旁边，看着我戴着手套洗刷，就没好气地说：“干活还戴着手套，你觉得利索么？”

  第二年春天，我就离开了那家小饭店。向老板辞职时，他正蹲在院子里打囊牲口，风吹起他的头发，我几乎没有勇气向他开口。临走时，他站在饭店门口对我喊着：“以后想来就来啊·······”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城市经过了大拆违、大建设，那家小饭店早不在那个位置了。只是每次坐车经过那里，我都会想起那个小老板，想起那个脸黑黑的瘦高个子男人。在我生命的里程里，他就象一片灯火，温暖着我，使我相信这个世上大有好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