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刻起,林子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独影自怜,无病呻吟。
现在,应该午时三刻左右吧。林子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缓缓地嗅着被子里那股熟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思考着很多东西。他翘起二郎腿,将被子支得老高老高的。宿友都回家了,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最近的烦心事有些多,林子内心酸楚,无法言说。他掀开被子,抬头便看见了柜子上那堆摞得很高很高的书。那些书像山一样,压在他的头顶,也在了他的心里形成了极重的阴影,让他难以彻底睡去。林子突然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去势的人,独自面对落寞小镇外某片新生的处女地,有心无力。
想起那个小镇,林子的嘴角又重新泛起笑容,但那抹极其难得的笑容很快便被积累已久的悲哀所遣散。就在昨天,林子从自己的QQ里得知了一个令人悲哀的消息:他暗恋了三年的女孩和别人谈恋爱了。林子岑寂了很久,没有说话。他静静地躺着,尝试着回忆以前的那些时光。过往的时光翩跹而来,然而记忆缭乱交织,难以理清,再加上岁月的更替,已经变得模糊,林子甚至已无法重绘那些年轻的模样。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那份自以为是的长年累月的暗恋究竟算怎么回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惘然吗?林子摇了摇头,看向天花板。哪里还有她呢?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外貌在变,看法在变,人心一直在变。不敢说出的话到最后也只能乖乖地烂在心里,无法改变。当初如果能把缄默换成诉说,现在也就不会万般感慨了吧。还能怎么办呢?坐等回忆苍白吗?像个大人一样说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吗?是啊,除此之外,没有办法。就当作是风景看多了,所以人也就变傻了吧。既然都没说过,人家又怎会知道?让他们误会去吧,没关系的。理性一点,万般皆是命。林子想着这些,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过来。他自言自语道:“都要走了。“那个小镇走了,人走了,回忆也要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无所适从,茫然不知所谓生活究竟何物。
为什么要谈恋爱呢?林子想不明白。更多时候,他更偏爱精神上的暗恋,起码各自心安,互补添扰。懵懂时期的爱情固然甜蜜,但终究幼稚,开不出成熟美丽的花朵。他在学校里见过许多谈恋爱的学生。他们勾肩搭背,拥抱亲吻,仿如是要永远在一起的。每每看见如此场景,林子便觉得一阵不舒服。这当然无关嫉妒,只是纯粹的看不顺眼。
林子暗恋着那个女孩。女孩活波开朗,落落大方的性格在过去的那些岁月里影响了他很多。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林子也从心里彻底地记住了那个女孩。在他看来,女孩应该不会谈恋爱才对,可现在的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
林子翻左靠墙,长长的手指甲划过墙壁,发出令人难受的声音,牵扯着林子的神经。他将脸贴着墙,一阵冰冷。厚重的窗帘遮蔽着宿舍,仿佛将之与世界隔离开来。静静地,林子清楚地听见了闹钟滴答滴答的旋转声。那样分明的节奏,林子不由得跟着数起数来。不知什么时候,清风从仅开的一扇窗窜进来。林子静静地躺着,准确地感受到了风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前几天跳华尔兹的时候。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快乐。樱花开时,他们在跳舞;樱花落了,他们还在跳舞。在樱花树下跳舞,的确是一种很美的享受。清风习习,花瓣偶尔掉落在发上或肩上,然后轻轻抖落。这种美妙的场景,在林子的记忆里,并不多见。
林子蜷缩着身体,微微抬高了枕头,视线转向宿舍内一地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移动不停,忽亮忽暗,像极了某些可爱的小东西。那好像是树枝上的小松鼠,花田里的小蝴蝶,还有麦地里的小蚂蚱,一跳一动的,时刻停不下来,永远有生气。是的,林子想起了自己的家乡。离家太久,很多家乡的事物在脑海里都变得极不真切。如果在家里,他绝不会有类似此时的虚无感,也准不会对感到恰如此时的不安。以前吧,他总能抓住很多事情的预兆,现在内心却充满了倦怠感。林子把手平铺在胸口上,感受自己的心跳。很久以前,他这里也有梦的,一个很明朗的梦。现在,那个梦却有些模糊了。
林子收回视线,眼睛凝视着前方的一片黑影。那是一个垃圾桶。林子眯着眼睛,想要从那里看见一些什么。他想在阴暗的角落里,看清自己的轮廓。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林子却觉得很正常。这种精神很宝贵。一个人的世界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可以色情,可以理性,任由自己想象。一个人的思想就是一座图书馆,迸裂出无数神奇诡谲的火花。林子徜徉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看见了花生地,看见了油菜花,看见了女人的裸体,看见了纷杂浩瀚的文字。“学会沉默,那会让你学会思考自我。”林子并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但此时,林子的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一段由思考而来的文字,他默念道:
“在想说话的时候,我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对社交一窍不通,只能寄情于我的并不成熟的文字。何况我认为说话的速度往往跟不上思考的速度,而且说话往往会无意识地省略掉思考的相关成分,从而曲解了内心的真正想法。我觉得我想说的话需要用文字来表达。而现在,我的文字只能借由沉默的思想来表达。
是的,我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只觉得人生苍白,没有色彩。我嗅着被子里的味道,遐想联翩。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睡着,或者我要保持难得的清醒与平静,又或者我根本无法睡着——我盯着那个垃圾桶,目不转睛。闹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却与我没有关系。我侧身,面对冰冷的墙,触碰到了每晚与我一同睡去的孤独感。不知何时何故,我已陷身于世界的泥流之中,丢失了往日的纯白,面目渐非的我变得就像上完厕所不洗手的流氓一样,让人无法亲近。我常听人家这样说,“上帝在关上我们的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我们打开一扇窗。”我不知道我周围的人们是否想过这样一点:窗比门窄。我有想过,但恐怕像我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大多时候都只能对命运所干的诸多不公之事徒呼奈何。命运呢?命运往往与爱情纠缠不清,从而让我成为贻笑大方的笑柄所在,流落到尴尬的境地里去。我知道像川端、村上和渡边这些人是很懂爱情的,我自己又哪里比得上他们呢?
我曾经固执地以为:痛就应该喊出来,像鸭子一样;别哼哼唧唧的,像猪一样。而现在的我,已没有资格和兴致再去说些理直气壮的话语了。”
林子念完了这番话,心情渐渐平复。风吹开窗帘,阳光刺入他的眼帘,有些刺眼,却很温暖。
林子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迅速翻身下床,掀开了窗帘,打开了门窗。阳光明媚,清风正起。林子看了看书桌,书桌上面有一张纸,附有他前几日写成的一首短诗:黑暗有边,光明无限。
“是啊。”林子想道:“随着时光流逝,我会渐渐趋于成熟,并能深刻意识到生活中那些往往让我不知所措的小磨难终究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显得庸俗不堪,那些曾经深深伤害过我的自尊的闲言碎语也会在我今后的生命里失去往日的效果,而那些毫不相关的过客们也终将会彻底地离开我的记忆。生活终将对我手下留情,正如此时。”
念想及此,林子吐了口气,轻松了些。
此时,又一缕阳光撒在林子的身上,暖洋洋的。
“敞开心扉,让阳光进来吧。”林子收拾好自己,向外面的世界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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