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烂牙，跟了我五个月。真闹心，吃不香睡不香。对一个吃货来说，戒吃是第一苦的。
所以总有忍不住偷吃的时候。别人不知道我偷吃了，但是牙知道，它总是在牙洞洞里给我留着"罪证"。某一天它不高兴了，就报复我，让我痛不欲生。
我去过人民医院多少次，为了这颗烂牙，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把口腔科医生的号挂了个遍，结果人家都异口同声地说："保不住了，拔了吧。非要保，去上一级医院试试。"
我不愿去上级医院，为了这么一颗烂牙，要这样兴师动众？
拔了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可是我怕，好像我怕的东西挺多的。我听人说过，有人拔了牙伤了神经，结果人傻了。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我不想变傻是真的。
我不能让我爸妈临老临老了还摊上个傻女儿，我不能让我儿子小小年纪就摊上个傻妈妈，我也不能让温老师人到中年了，还得拖个傻老婆。那样他们会苦死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我左拖右拖，拖到现在。
但是我愿意拖，我的烂牙不想拖。它时不时闹个脾气，发个火，我也实在斗不过它。
同事给我提个建议，让我去外面私人牙科诊所看看，她说现在私人诊所设备比医院还先进，服务态度还好。
医院的医生领工资的，麻烦的活基本上不接的，所以每次都让你去上级医院。私人诊所多劳多得，顾客就是上帝，会尽心尽力地给你最好的服务。就是价格比较贵。
价格贵算个屁，我会在乎那点钱？如果麻利地把我的烂牙安全处理掉，我可以请他们再搓一顿都没问题。
于是我酝酿情绪，咬咬牙下了决心，去私人诊所，能补补，要拔拔！
趁着下午坐班，没有课，就溜出去找医生看看。骑上我的小电驴，没两分钟就到了诊所。
进门，量体温，一个小护士把我领到前台填表格。我跟她说："我要挂你们这儿最好医生的号。"
因为小护士戴着口罩，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是我听得出，她是带着笑意跟我说的：我们这儿最好的医生是吴主任，但是他接下来一周的号都约满了。
哇靠，私人诊所居然也这么吃香！看来我没来错。
后来，小护士给我安排了一个姓李的医生，说是这儿的第二把手，约的人也很多，这不刚好有个患者临时有事来不了，空了个档期出来。
她说，一般情况下没有预约来了是看不了的，你今天运气真好。
这话我爱听，运气好，多好的事。
然后小护士把我领到二楼一个诊室。接诊的是个年轻的医生。他看了我的烂牙，让我先去拍个片。
我问为什么要拍片，他说看看烂到什么程度了，如果能保住是最好的。我觉得这话说的挺有希望的，虽然我在医院也拍过好几次片子了，但还是乖乖地跟着小护士去拍片室。
拍个片子很快，拍片的医生让我直接上诊室让医生看结果。我再一次进了诊室。
医生已经在看我的片子了。他对我说："只能拔了，实在烂的太厉害了。保不住了。"
我刚燃起的那点希望，又被浇成灰烬了。终究还是要面对啊。
医生问我拔不拔？
我想了想，其实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就是象征性地停顿了一会。我握紧了拳头，一脸认真地问医生："拔牙会有风险吗？比如伤到神经变傻什么的？"
医生笑了，他转过身，把目光从片子上转到我身上。我看得出，他的眉眼里有笑意，是那种刚听完一个笑话，然后又不好放肆笑，只好憋着的那种感觉。医生说："那是不会的。"我又问："我这牙好拔吗？拔牙会疼吗？"
医生说："会打麻药的，不会疼。"
我继续问："拔个牙要多久？"
医生说："应该比较快。"
我不做声了。
医生问："拔吗？"
豁出去了，我说：“拔！拔……吧！"
于是医生让我先去抽血。为什么拔牙要抽血？我真不明白，但是我不想问，因为我觉得抽血的这段时间，我还可以再想想，留个反悔的机会。
我边下楼边给温老师打电话，告诉他我要拔牙了。他有知情权的。我说我现在去抽血，一会儿就要拔了。说完赶紧挂电话。
电话挂了，又马上响起，是温老师回拨过来的，他说："我过去陪你。"这话还是动听的，我在心里给他默默地点了个赞。
抽完血，医生说要等十几分钟。我想那正好，十几分钟温老师差不多也到了。这个时候，好像也容不得我反悔了。
不过温老师说他过来陪我，倒是让我安心了不少。这么多年，虽然天天数落他，鄙视他，但是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他的。我想，有温老师在，就算我真傻了，他也会把我领回家去的！
我坐楼下沙发上等着。跟我一样坐着等的还有好多人。其中有一个老阿姨，她扯着喉咙问前台小护士："我等很久了，李医生还没好吗？"
不知道她口中的李医生，是不是为我诊治的李医生？
大约过了十分钟吧，二楼有小护士喊我的名字，让我上去。
我又回到诊室，医生已经在准备麻药了。我说："这就要拔了？能不能再等会儿，我紧张，等我老公来了再拔行吗？"
医生说："可以吧，你先放松一下。其实真的不必紧张。"
我没回他，飞也似的跑到楼下沙发区，继续等。我觉得我这个时候其实也没那么紧张，因为箭已经在弦上了，紧张已经没有用了。这点理智我还是有的。
楼上小护士又喊我了，问我可以了吗？我说再等会儿。哎，温老师这速度有点慢哪。
又过了一会儿，小护士下来跟我说：“你要是还没准备好，要不先回去，明天早上再来拔也可以的。"这是变相催我啊！
可是温老师还没有来呢。没办法，咬咬牙，我说："现在拔吧。"
我跟着她上楼，医生让我躺在床椅上，给我打麻药。这麻药针打得挺好，没有一点疼。
打完麻药，就是静候它起作用了。这时，又进来一个医生，两个医生聊起天。
刚进来的医生说：“早上那个困难牙拔了多久？半个小时够吗？"
为我拔牙的医生说："差不多半个小时。"
我答腔："拔个牙要半小时吗？"
旁边的小护士赶紧说："没有没有，他们在聊天。你不用的。"
我说："别聊了别聊了，赶紧出去吧。"
刚进来的医生说："得令，马上出去。"呵呵，还是蛮幽默的嘛。看来"病患至上"这话是没毛病的。
等到我说舌头麻了，嘴唇麻了，医生就要开始动工了。我乖乖躺着，平静地躺着。
医生见我这样，还不忘夸我一句：对嘛，难度是我的。你安心就对了。
我也鼓励他一句：我相信你的。
事后想想，这样的对话好滑稽！
我默默地张嘴，把自己豁出去了！
医生对我的牙鼓捣了一会儿，没有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不适感，我以为就是个前奏，没想到人家说好了。前后不过两三分钟，这就完胜了。
医生吩咐我咬住棉花团，半个小时后才能吐出来。然后，他临出诊室的时候，还不忘调侃我一下："还知道自己是谁吗？没有傻掉吧！"我只能呵呵两声。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温老师来了。我赶紧从床椅上起来，靠到温老师怀里撒个娇，说："我终于把烂牙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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