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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或早晨的朝阳映在河面上,河水便呈现出金的、红的光泽,它熠熠生辉、笼上了神秘的面纱。
河上的大石桥不知修于何年何月,它默默地矗立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地看河水流过:亦或平缓亦或凶暴。
嗯,一般的时候阳长河都是心平气和的、愉悦的;但有时它也是气势汹汹、狂乱的。
阳长河我几乎天天必去。当然,我不是一个人去。我们都是一群人同去。
在阳光最毒的中午,到阳长河去。河水被阳光晒得热热乎乎,脚或身体浸在水里舒服极了。清亮清亮的河水淙淙流淌、银子一样的阳光落在河底,我的双脚交替在河底摩挲。细腻的河沙在脚底逃逸……
“脚底痒痒地,有东西在钻我的脚……”,我连细沙一起抠出来,甩到岸上,就看见一种头部尖尖的、身体扁平细长的鱼在疯狂地往沙里钻。
“‘穿山甲’!”我们都叫它“穿山甲”,其实叫“穿沙甲”更合适,它最喜欢在沙子里活动,常被我们踩到。
我们的捕鱼经验都很丰富。单在远处察看“鱼线”(鱼游动时在水面上产生的痕迹),我们就能判断鱼的多少、大小和种类。
鲫鱼游得缓慢,鱼群常横向分布,所以“鱼线”短而宽;鲢鱼游得急,鱼群常呈纵向分布,所以“鱼线”长而窄。
鲫鱼是水世界里的呆子,只顾着赶路、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感觉迟滞。你看它不紧不慢地游来,你尽可以看准它的路线,在原地耐心等候,等候它慢慢游近,然后你把手插进泥沙,连鱼带沙一起合在掌内。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它不知不觉落入你的手中。
而鲢鱼就不同了,它是“鱼中之兔”,在水中跑得像箭一样快,如果遇到有人堵截,还会像银梭一样在空中飞翔一段时间再入水。那优美的弧线真是潇洒!
不过鲢鱼太过莽撞,若在靠近河滩处追赶它,它往往会一头窜出河岸,在岸上搁浅。这也是我们抓捕鲢鱼常用的方法。
河水很温暖,我们都脱得赤条条地,找个水稍微深点儿的、不至于露出屁股的地方玩耍。顽皮的伙伴会在水里撒尿拉屎,大家抓住他会假装痛打一顿,假装把他摁在河水里。
蚂蝗的出现会打破温馨的画面,大家惶恐地逃跑。都知道这种东西一旦钻入肉里,就非得用鞋底抽揍不可,谁也不想惹下这个麻烦。
吸血虻似乎乐于和我们小孩子交往,常常不请自来。大家用水泼、用柳条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死玩意儿”赶开……
有几个“捕鱼专家”搜到了鱼窝,拿着褂子当渔网,竟然捕到了很多鱼:巴掌大的宽背鲫鱼、颀长的鲢鱼、周身布满褐色花纹的“老头鱼”,也有“穿山甲”、泥鳅,还有虾。虾有数不清的脚、身体呈透明状,那么多脚在水里循环往复地翕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褂子”被抛在岸上,鲢鱼和鲫鱼挣扎着钻进草里,泥鳅把身体曲成好几道弯儿,一气儿扎进泥里。虾们“哔哔啵啵”地跳开去……
玩累了,我们就到沙滩上晒太阳,弄得浑身是沙,晒得通体黢黑。沙滩上遍布一种红茎草,我们躺着“斗草”,拿来草茎,互相拉扯,“嗤”地一声,草芯抽出半截。我们看谁抽出的草芯长,草芯长的伙伴可以照着短的伙伴的头弹五个脑瓜儿嘣。
我们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安静地躺在沙滩上。享受着微风的吹拂,看蓝天白云自在飘摇,钓鱼郎嘴里衔着光闪闪的鱼儿在天空滑翔……
远山阴晦了,似有闪电劈在山上。不久,山就白了。
“撤!水头马上要下来,快撤!”头儿发出了命令,我们迅速撤离。
我们在坎上仔细观瞧。果然,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水突然混浊起来,水上漂浮着杂物,浩浩荡荡杀过来。
就像有人在两边牵着的床单,水面平滑极了!有一道小坎区分开了新来的水和原来的水,它们蓄积着巨大的能量平静地走来!
待到这段平静的水流过,大约流过二百米左右,来了,泛着浪花、闹腾着、得意的大笑夹杂着狂浪的喝呼……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排山倒海、绵绵不绝……
黑褐色的河水滔滔涌来,河床陡然提高五米,两边的树木只剩下树梢,大石桥的桥洞喷射着水帘,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震人心魄。
河面漂浮着各色东西:有稻草、房木檩子、树干,甚至有棺材和牲畜……每当漂下来一个大家什,围观的人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又是惊讶又是可惜。
在人造石龙的拐点,有人在捞淤柴,这些柴禾晾干后都是很好的燃料。许多鱼藏在淤柴里也被挑到了岸上,但是没人理会。
“呜呼,看,看,快看……有一头大肥牛顺水漂下来了;多好的肥牛呀……”噢,远远看去那牛已经溺亡,鼓鼓的白肚皮在波涛上起伏。
“不行,我得去石龙那里把它截下……我就有牛肉吃了……”村里的“二彪子”像兔子似的飞跑到石龙处,手里拿着“二齿子”等着肥牛。肥牛在石龙拐点打了个旋儿停住了,“二彪子”找了好几个大汉,才合力把牛拖上了岸,一帮人便欢欢喜喜地预备吃牛肉了。
还有一个人想捞那房檩子,情急之下竟骑在檩子上下不来了,岸上的人扔套索的扔套索、递竹竿的递竹竿,可他就是不放那根檩子,说是他很需要那根檩子,最后他的老妈颤巍巍地来哭喊着叫他下来,他才被大家用套索拽了上来。
檩子打着旋儿被水冲走了,那个人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嚎哭起来,他白发苍苍的老娘上去就是两拐杖,嘴里骂着:“让人笑话的东西……”,他瞬间止住了哭声。
洪水的呼啸声到了晚上更是大得吓人,我瑟缩在被子里仍听得清清楚楚。深夜,我做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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