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猿生存指南-6

老潘的春天

（16）

春节小长假结束，我告别故乡，坐火车来到北京。出发前，我给老潘去电话，说带了点家乡特产给他。老潘喜出望外，允诺来火车站接我，晚上为我接风洗尘。

火车晃晃荡荡，一路上，在麦地，村庄，小镇，城乡结合部，城市之间交替穿梭。3个小时后，火车平稳地停靠在北京西站的站台上。

我拎着两箱冬枣随着人群涌到火车站出口处，找了个空地，坐在地上，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老潘。约莫十分钟后，那厮打来电话，说有点急事，暂时脱不开身，让我先打个出租车回住所，回头他给我报销。

此时，我真想骂娘，不过转而一想，心里又平衡些许，其实我也欺骗了他。这两箱冬枣并不是给老潘的，是我爸执意让我带来送领导的。

我爸认为，几箱冬枣也许能让领导对我有所照顾，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其实他想多了，如果换成几箱人民币或许还可以试试。出门前，本来我已经鼓足勇气，跟我爸提年后离职的事儿，但最终还是没敢开口，生怕被打断腿。

我拎着十多斤的冬枣，坐公交，倒地铁，满头大汗地来到住处。屋里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我床上的被褥被卷了起来，露出黄色木板。木板上还堆了几个已经打开了的泡面桶，泡面桶里白色的卫生纸与黄色面汤混合着，形态令人作呕。

别看老潘平时人五人六，天天油头粉面，皮鞋擦得锃光瓦亮，衣服烙得平平整整。实际上，他只是善于做表面文章，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来形容他最贴切。

在我义愤填膺地收拾屋子的时候，老潘推门而入，嘴巴里还哼着小曲儿，看来心情不错。他凑到我跟前，一脸谄媚：“大姚，后天才上班呢，怎么不在家多呆一天？”

我没好气地说：“再多呆几天，这屋子就成猪圈了。”

老潘双手合十：“哥们我最近比较忙，疏于打理，抱歉啊，抱歉。”

我瞥了老潘一眼：“说好的北京西站北二出口，不见不散。我都到站了，你小子放我鸽子。”

“我本来都坐上去西站的地铁了，你嫂子说肚子疼，我去给她.....”

我大吃一惊：“等等，我嫂子？哪个嫂子？”

老潘满脸淫意：“哥们最近交了个女朋友。”

“行啊，老潘，短短一个春节假期，你就抱得美人了，看来过年不回家是个正确的选择。”

老潘流露出难得的娇羞状，故作矜持。我真想用熨斗熨平他那张矫揉造作的脸。我抱着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亦不放过任何一对奸夫淫妇的态度，经过不断地追问，老潘最终向我全盘托出。

（17）

春节期间，老潘他们公司为了增加一款购物App的注册用户量，搞了个新年抢红包活动。产品组，开发组，运营组都留下了几个人值班，负责这次活动。这七八个人开碰头会的时候，老潘一眼就看上了运营组的一个妹子。

由于春节期间各个餐馆都歇业，公司提前给留守的员工买了些速冻水饺。老潘主动请缨，为大家煮水饺。每次他都会给运营组那个妹子多盛水饺，而且没有一个是破了皮的。

这个小心机最终如他所愿地被其他人发现了，于是这层窗户纸就捅破了。在红包活动的庆功会上，老潘被同事推搡着去表白。在热闹气氛推动下，老潘鼓足勇气向姑娘敬了杯酒。

老潘与姑娘这就算有了绯闻，绯闻如果运用好了就会变成佳话。此后，老潘开始苦心经营，他首先在社交网络上对妹子发起进攻。

微信上，QQ中，他没日没夜地跟妹子闲聊，侃天侃地侃自己。老潘节奏把握得很好，跟妹子很快就发展到在电话中寒暄，问吃问穿问早安。

经过老潘的一番陈述，我大概了解了他跟妹子目前所处的状况，二人方才进入暧昧阶段。

我给老潘泼去一盆冷水：“你跟妹子现在这关系，离他成为我嫂子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老潘却信心满满：“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哥们这次准备下血本，很久没对哪个女孩子这么动心过了。”

我凑到老潘跟前：“有照片吗？让我瞅瞅呗。”

老潘拿出手机，点开姑娘的微信朋友圈，我接过老潘手机，仔细地翻看着。姑娘的朋友圈里有很多自拍，各式各样，喜悦的，愤怒的，悲伤的，开怀的，真是眼花缭乱。

我心想，要多寂寞，才能这样几乎每天都有若干张自拍照片，照片的描述措辞还都不一样，这需要极高的文学素养。我猜想姑娘应该像运营公司产品一样在运营自己。

“长得还不错，她家应该很有钱吧，朋友圈里晒各种名牌。”

老潘摇头说：“她是我们公司购物app奢侈品频道的运营，经常跑一些奢侈品会展，晒那些名牌不足为奇。至于她家有没有钱，我就不知道了。我猜应该不会特有钱，有钱人家的孩子谁来互联网。还是做运营，钱少活多，一天天累的要死。”

我看微信里老潘给姑娘的备注是'小绵羊'，心想他果真是一头狼，还是头色狼。我悄悄把那备注改成了'配种对象'。刚改完，老潘的手机就收到一条姑娘发来的微信：「吃饭了吗？大叔」。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老潘一把抢过手机去，他蜷缩在自己的床上，跟姑娘热火朝天地聊起来，徒留我一人在一旁哀叹。

是谁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现在社会男女比例失调，衣服根本就不够穿，手足虽可贵，但必须不能裸奔。

（18）

老潘果然准备下血本了，由于年前刚给家里寄了几万块，最新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手上已然没有多少积蓄。他张口向我借钱，作为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好友，我自然不能不支持他的泡妞伟业。

只是这货用借我的五千块钱加上他自己手里的三千块，去王府井百货买了套价值八千的休闲西服，这让我着实不能理解。

他解释说周末晚上跟妹子将有一场正式的约会，买那套西服用来充充门面。我感觉这根本不是充门面，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

借给他钱之前，我以为他口中的下血本无外乎是给妹子买点化妆品，送点小礼物，一起吃个大餐，却没成想是在投资他自己。

我倒不是怕那五千块钱收不回来，老潘肯定会还我钱。我只是感觉老潘在追求妹子的路上，似乎走了岔路。

老潘合计着他的泡妞计划，像对待一个新产品一样，细细打磨，不断修正。我也有点想姑娘了，尤其是在老潘春风得意的时候。我隐约觉得老潘不久就要搬离这间屋子，抛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