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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躺在玻璃货柜的最上层,对于过去,我没有任何记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诞生的,怎么来到这儿的,谁带我来到这儿的,我通通不知道。我的旁边是可爱的西瓜泡泡糖一家。我们上面的玻璃被无数的指印覆盖着,泡泡糖一家所在的正上方的玻璃上,指印更加密集,以此推断,他们比我们更受欢迎。他们从我醒来后就在以很平均的速度减少,我想,我醒来前,大概也是这样。每当同伴被选中,剩下的家族成员就唱起欢乐的歌曲庆祝,我成了忠实的听众。我们从不悲伤,因为我们了解自己来到世上的使命,就是被牙齿咬碎,给人带去欢愉。
终于有一天,一个指印正落在了我的头顶,于是我第一次品尝到移动的快感,这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受,带着迷人的眩晕,只听“刺啦”一声,我的“衣服”被撕开了个口子,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吃吧。”随后我移动到了一双稚嫩的小手上,那个小手抚摸着我,“谢谢!”一个小姑娘的呢喃似乎小的只有我能听见,她小心翼翼的将排列在塑料盒里的我(们)抽了出来,然后,我(们)中的一个被两根手指拈起,接着,粉身碎骨的声音持续的响了起来,像天空飘来了仙乐般动听婉转。我在静止的时光里,一直尝试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关于记忆的问题,因为我实际上是我们,是很多个我集合成了完整的我,那么记忆呢?如果我们是一只一只的消失,那么记忆也会一点一点的消失吗?还是说我们每一只上都承载着完整的记忆?现在,此刻,我懂了,我(们)属于后者。
经过一顿颠簸和毫无规律的左摇右晃后,剩余的我(们)被安置在一个黑暗的地方,一些本子,橡皮,铅笔之类的东西没有规律的躺在这里。然后,再也没有谁来过问我了,甚至连虫子和老鼠都没有,这是一个封闭的世界。渐渐的我感到我身体的变化,我(们)在变质,但是这不会让我(们)终结,我们的终结是腐化成粉末,但那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我知道那是必然在发生的事。突然,我在一道强光中飞了起来,而且越飞越快,不停摇摆,等我意识清明,我发现我在跑,确切的说,是有人带着我在跑,是那个小女孩吗?我没有任何可以分辨的依据。直到我静止下来,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我仔细聆听着,回忆被唤醒,好像是人类称之为“哭”的声音,曾经我躺在货柜时,听到过这种声音。紧接着,我又飞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在飞!并且没有任何晃动,所有的力量都是朝着一个方向,一个坚硬的树干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听到我(们)碎成了无数小段时清脆的断裂声,但身体依然被“衣服”包裹,没有疼痛的感觉,记忆也没有消失。
哭声变得恐怖,听起来已经不像一个小女孩发出的,“您就这样走了吗?!奶奶,您只喜欢哥哥弟弟,从来没喜欢过我对吗?!您对我的爱就只有这盒饼干对不对?!他们都以为我不会伤心,去看您最后一面都不肯带我,没有人知道我会跑来为你哭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哭……”
我被捡起,随后又跌进了一个土坑里,黄土从天而降,最后,遮住了我的全部视线,一切恢复了平静,也许,这次会是永久的平静。
我(们)是不会悲伤的,我们的使命就是牺牲自己给别人送去愉悦,这个使命我永远无法完成了,但是,我却感受到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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