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这实在是一个很老套且难免冗长的题目。

记事仿佛在四五岁。记忆的碎片以不连续的画面的形式存储在我的脑海里，偶尔会有那么灵光一闪，却也没法拼凑出一段故事。如此幼小时期的我的事情，都是从爸妈口中得来。二十年前，爸妈从更北的地方搬到现在的家，花了三千块钱买下了如今面貌依旧的房子，生活一穷二白。之后的一年，我便出生了。现在家里还有一张满月照（也许是百天，记不得了），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自己。爸妈他们都说我小时候长得丑，见过我的亲戚邻居，甚至是医院里护理的护士，都对我表示出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这至今都成为我赖以自嘲的素材。但不管怎么说，我的出生也算意义重大。我是那个被期望着的男孩儿，在爸妈几乎不抱希望的情况下，姗姗来迟。而这之前，我已经有了四个姐姐，其中最小的姐被送在大姨家抚养，这件事直到我童年末期的时候才明了。

那时候大姐二姐都已经上学，三姐为了在家照看我晚了一年才去读书。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一天下午门口有一辆三轮摩托车呼啸而过，成为我记忆中最久远的印记。姐姐们放学回来会教我背唐诗，“离离原上草”“床前明月光”之类的。我依稀记得大姐带我去草甸子上玩，在那里教我背《沁园春·雪》，那真是一段很美妙的时光，但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上小学不久吧。六岁那年，我被送到了学前班，开始了小学生涯。

学习上不必细说，我的脑袋还算灵活，课本上的东西消化起来比较容易。姐姐们给我留下了很多当时看来无比新鲜的书籍。它们整齐的堆放在一个小柜子里，却总是被钻进去翻书的我弄得一团糟。我最喜欢看的是语文、历史，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地图册。时至今日，我仍记得我捧着一本某某少年之类的杂志，坐在园子里那棵杏树下，看八国联军攻进北京的故事。不过坐在杏树下可能只是我平添的幻想，也可能是不同的两个场景被我扭在一起，对此我仍然保持很大的怀疑。总之，这些书给了我对大千世界的最初的幻想。我曾在一年级的课本上看到一张亚运村的插图，心里无比神往。可是如今，亚运村离我咫尺之遥，每次公交路过时，也只是抬起头瞟两眼便低下，童年的情致就这样凋零，难觅踪迹。

说到童年，趣事必不可少，除非你的童年很悲催。我是那种很老实的孩子，深受课本的熏陶，因此，当童年的男孩儿们都热衷于上山打鸟时，我会老实的呆在家里，心里默念着“保护鸟类，人人有责”，然后开心地吃着爸爸打回的鸟肉。那时的我很能自己找乐，我到现在甚至惊叹于那时的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事情去探索。一片破碎的玻璃，一块断裂的磁铁都能让我玩上半天的时光。我和三姐曾跑到离家不远处，打过井的地方，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小石头，带着各种各样很写意的条纹图案，我们收集了很多，放到抽屉里，最后散失了。

小时候家里很穷（这绝不是忆苦思甜主题的开始句），没有电视，只有一台不大不小的广播。听广播就跟我现在每天上网一样，不可或缺。评书是最喜欢的节目，当然，我还记得听过一个讲美猴王的快板书，特别有趣。没有电视，我和姐姐们会去村西头的五爷家去蹭动画片。但五爷毕竟不是亲的，虽然每到年初一我都会去那给俩老人磕头，收俩红包。有一次，他们嫌我们闹腾，被我大姐知道了，从那以后大姐便再也没去过他家。那时我还小，不懂得些许人情世故，幼稚地认为亲戚之情是最亲近的，长大后才发现，让人亲近的并一定是亲情。在大姐13岁生日那天，爸爸从那神秘的县城搬回来一台电视，14英寸黑白的，这也结束了我“寄人篱下”的日子。

现在，翻看家里的老照片，不禁心生感慨。我们姐几个小时候留下的照片都很少，因为那时候照相也算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大姐曾在学校附近的小树林里照了一张单人相，好像是两块钱一张，回去后还被爸妈数落了一顿。就是这一张照片，成为了大姐小时候最珍贵的影像。还有一张我和二姐三姐的合影，我穿着一双磨破的鞋骑在摩托车上，姐姐在我两旁。我笑得很灿烂。

我刚上小学不久，大姐就去很远的大舅家那边读初中了，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这种聚少离多的状况让我特别期待大姐在家的时光。有一年冬天，大姐回学校，我还太小，搞不清楚状态，就还趴在热乎乎的炕上做作业。等大姐走后，我才知道。这让我非常伤心，懊悔着自己居然没有去送大姐出门。就这样，我的童年更多的是跟二姐和三姐一起，二姐比我高三年，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我的榜样，她所提前经历的种种都让我心向往之，尤其是在她上了初中以后。我会每周五的傍晚跑到村口去等她骑车归来，带回那遥远学校所发生的故事。至于三姐，我还记得夏天的时候，中午一起去上学，在经过村口小卖店时，我们会纠结于两毛钱的零钱是买两根冰棍儿还是一根雪糕的问题。对她，我还有一件愧疚至今的事情。那是放学路上，我们玩盲人指路的游戏，一个人闭着眼，另外一个人指挥方向。在她闭眼的时候，我故意把她指向路边的壕沟边，然后在她即将走进去的时候喊她睁开眼，想吓唬她，没成想她真的摔进去了。幸好没有摔坏，否则这将会是我最后悔的事情，现在每次想起我仍然不能释怀。

童年还有很多事情，抓蚂蚱、采蘑菇、挖黏土，甚至跟姐姐们自编自演武侠剧，至于逃课之类的不光彩的事情也是有的。因为我不太会撒谎，也不喜欢撒谎，所以每次犯事后都很忐忑。当然，现在脸皮较之以往厚了些。这些事情我都想写进来，我不想放过童年的任何一个细节。可是这些细节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我没法用一条明晰的线索将它们串联起来，索性留待以后回忆吧。

记得小时候很流行大大泡泡糖，比赛谁吹得大。现在想想，生活不就像在嚼一块泡泡糖么，最开始的时候很甜，越嚼越淡，淡到后来才发现，它只不过是一块没有味道的橡胶罢了，平淡才是本质。而令我遗憾至今的是，我始终没有学会如何吹起一个像样的泡泡来。

于2011.04.17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