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骗子
1
第二天，由于路上堵车我差一点就晚了。下了公交车，我是连跑带颠才赶到什刹海的鹊桥旁。可还是晚了3分钟。然而，汪向洋还没有来，我立在桥头朝远处张望。过了一会儿，说也奇怪汪向洋却已站到我的面前了。我在好高骛远的当儿竟忽视了近处的一切，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嗨，瞅什么呢？”汪向洋在我眼前一蹦。
“呦！你来啦？”我问她。
“你是打车来的？”
“不，是坐公交车。”
我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才知道，两次约会汪向洋都是提前到达。然而她没有在约定的地点等候，而是在不远处的茶楼里透过玻璃窗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今天她明明看见我急三火四地下了公交车又是一路小跑才赶到小桥上，她竟还有意问我是不是打车来的，以证明我的诚实。我没有说谎，也用不着说谎，在她面前我用不着虚荣做作，让她知道我是一个有能力不说谎的男人就足够了。
我舍不得打车，这是事实，我拼死拼活打了3年半的工所积攒的四千元钱是我的命根子，我怎么能随意乱花呢？
汪向洋到底是说话算话，她请我在鼓楼旁边的一家小餐馆吃了一顿便餐，两个菜一荤一素，一碗汤。我们两人还要了一瓶啤酒，外加两碗米饭。饭菜虽然简单，却非常可口。总也没有喝啤酒了，半瓶啤酒下肚我就有了感觉，有一点晕，有了一股冲动，有了一种兴致。吃过晚饭汪向洋主动邀请我到她家作客，我没有拒绝，我很乐意去她家看看，以加快我对她的了解。另外对女人的渴望使我只能遵命顺从，而没有拒绝的意思，不管乍地她到底是一个女人。
这真是打工三年，老母猪赛貂禅。我们大约走了能有两站地就到了六铺炕，她带我走进一个居民小区，进了第一个门栋上二楼左手门就是她家。她的家是一个单间房子，房间里比较简单，一张双人床，一台彩电，一个柜子，一套双人沙发。
“看看吧，是不是很简单？”
我环顾四周，的确很简单。
“这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我的所有东西都在公司呢。”
“能有这样的地方住就挺好了。”对我这样一个不敢在公众场合露面而长期居住工棚，住地下室的流浪汉来说这样的条件当然挺好了。
她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小桌上，又拿出橘子给我吃。我们坐在沙发上说了一会儿话，她还是大谈特谈她的父母和她父母给她遗留下来的汽车贸易公司。她的表情和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点矫情。我喝了一杯水又不客气地吃了一个橘子。
她又把第二个橘子递给我，我说不吃了。她把橘子皮剥下来，再次让我吃的时候就靠近我。
我明显地感到她嘴里呼出的热气吹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她目光幽柔地像钻进了我的心里，我有点不知所措。待了一会儿，我说就去卫生间，她帮我打开卫生间里的电灯，我进到卫生间里。方便之后，在厨房洗了手，水池的墙壁上有一个小镜子，我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用带水的手整理一下头发。镜子里的我又黑又瘦，完全不像我从前的样子了。
当我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屋里的灯光已经变成了幽黄的颜色。床头灯点亮了，朦朦胧胧，房间里飘满了醉人的气息。
汪向洋把自己脱个精光，像一条泥鳅鱼钻进浴巾里。她从浴巾里伸出一只手：“来吧。”我有点慌张，瞬间我全身像通了电流一般麻酥酥的。我已被她撩拨的心旌荡漾，我不愿意错过女人给我创造的美好的机会。3年多来我没有碰到过一个女人，就连女人的胭脂味道也都没有闻到过。
今天，这个夜晚，这就叫艳遇吗？当一个女人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一个渴望激情的男人面前的时候，有谁还能固守扭捏姿态不动心呢？霎时间，我已激昂起来，哪还有什么抑制力，还克什么己。不由分说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她顺势把我拽到她的身上，我和她在床上滚作一团。她把舌头塞进我的嘴里，在嘴里有两条小鱼在水中嬉戏。我已经在云里雾里头销魂了。
狂热了一会，她说：“脱了吧。”
我站起身迅速脱掉上衣，她掀开罩在腹上的浴巾把自己躺成一个大字。她身体上的全部肌肤暴露无遗，在幽柔灯光的照射下仍显雪白，像阳光下铺满白雪的山岗；山峰、峻岭、平原、密林、沟壑、小溪、流水。一个大字把江河湖海山川平原都写尽了，全都容纳了。干柴遇烈火，我周身热血都在燃烧，直烧得天摇地动。
我丢下衣裤扑向大字。
当男人面对一个你不以为然的女人时，甚是没有压力；当男人面对一个放荡的女人时，就一定比放荡的女人更为放荡，便极为放松极为放肆。一捆干柴瞬间就达到疯狂燃烧的程度，耳闻女人莺声呖呖地呻吟，充满情欲的眼神都快把你烧成灰烬……
当一切都平息下来的时候，她说：“你真棒！”
“以后会更棒。”
又过了一天她对我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没有必要跟你客气了。因为眼下急需订购一批汽车总成，我的二十多万已经汇给广州了，现在还差两万元钱，如果不及时把钱汇过去就要耽误生意了。你帮个忙吧，先借我两万元钱。等货一到我们转手就能净赚二十万，到时候这二十万我俩一人一半。”
我说：“不瞒你说，现在我手里只有四千元钱，你要用就都拿去吧。”
危在患难他乡，最易感恩，更何况一个女人能在我危苦之时，将自己的身心交托与我。我把手里惟一的四千块钱都借给了汪向洋。
可是，当我再次来找汪向洋的时候，这个单间房子已经是人去屋空换了主人。房主人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说他是刚刚租来的房子，什么单身女人他一概不知。我傻了眼，顿时就冒出一身虚汗，半张着嘴巴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的钱没了，立马觉得这个世界空荡荡的，天塌了。下了楼梯走出楼门，竟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这个住宅小区的，恍恍惚惚不知道往哪里去。
每一个人都有家，夜幕四合，白天里活跃在大街上和写字间里的那些身影都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现在我的兜里就剩下仅有的一百多块钱了，连乘公交车我都舍不得了，只好步行。
我糊里糊涂地沿路向西走去，走到了小西天我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拐了一个弯，便往南走去，到了新街口我彻底走蒙了。
“这是哪儿呀？”
其实越往前走离亚运村的方向就越远。
夜深了，万家灯火已灭，路上静悄悄的，街灯发出的光也是凄惨的，一排排电柱宛若为哀伤而整齐地排列。那一晚，星斗满天，冷月当空。我几乎走了一夜才算按照头顶上空的北极星指明的方向，向北找到了那个暂时安身而不应该称之为家的工棚。
我不敢声张又不敢抛头露面四处寻找那个骗我的女人，偌大个北京城我又到哪里去找她呢？只能哑巴吃黄连，为了钱我伤透了心，一个月里我的嘴起满了火泡。3年多的血汗钱扔出去连个响动都没听见，那女人骗走的不仅仅是四千块钱，它的价值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生命。
一次艳遇下来，我已是一贫如洗，还正逢京城酷暑时节，一时半会我还找不到事儿做。我不得不带着我仅存的一百多元钱回到想念已久的东北，我想在沈阳这座北方古城再闯一次……
2
从老城回来后，心里总是空空荡荡的，仿佛世界也跟着我空空如也。心中黯然，多了一丝愧疚的情愫，增加了一份负罪感。我觉得是我在欺骗老城，导演了这出悲剧，并造成了我家庭的悲哀。
但是事情并没有像想像的那么坏，我不是杀人犯，原先那种老鼠过街的心情已随我英烈的称号飞到九霄天外。我如释重负放下包袱，就像一个久病卧床的患者痊愈出院后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浑身上下爽到了极致。
搬掉心中的巨石，我已经是一个真正自由的人了，可以和世界上所有的公民一样呼吸自由的空气享受同一缕阳光。
并开始大胆地体验自己的人生价值，尝试去实现个人的理想。
在悲痛与幸运心情的交织下我把自己活成了人样儿。
再深的痛苦再重的哀伤也经不起岁月的冲刷，慢慢地内心的伤疤愈合了，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功名利禄的追逐和凡间世俗的享乐之中。和大多数人一样，面对充满诱惑的花花世界，我只能做一个凡夫俗子，曾经脱俗清高和那点所谓的圣洁抵不过城市里的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因为我的一尊浮躁的肉体，需要楼房，需要冰箱、彩电，需要音乐，需要汽车，需要轻歌曼舞，需要让人尊重，需要钞票。
所以我永远成不了圣人，当不了英雄，做不到四大皆空。想了一辈子脱俗，想了一辈子圣洁，到头来却比天下的俗人还要俗，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曾经拥有的一切理想都在这现实的尘世中化为烟，化为雾，与世俗共舞与功利同流才是根本。
请看下集 —— 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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