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人,那冰棍

作者: 第八十九级台阶 | 来源:发表于2020-03-14 08:17 被阅读0次
1982年在岱庙

那年我四五岁的样子,刚开始记事儿。小姨高中毕业了,来帮母亲照顾我。

是一个夏天的午后,太阳还很大,看到有卖冰棍的,周围的好多小孩子手里都举着冰棍,我一下子站在卖冰棍的自行车跟前不动了,我不敢跟小姨说,我怕小姨会不答应,可我多想有一支啊!

小姨大概看穿了我的心事,很快一支凉冰冰甜滋滋的冰棍就送到我的手上。我看着这支跟别的小朋友一模一样的冰棍,那一刻,我觉得我跟他们一样幸福,不,比他们还幸福!

我哪舍得一下子就吃下去呢?我也学他们的样子,跟在小姨身后举着冰棍缓慢地在人堆里穿梭,好像在跟大家说,看,我也有冰棍了。其实,会有谁理我呢?小孩子们你追我赶,正玩得起劲呢。

我有点受宠若惊似的,我好喜欢这支冰棍呀,整颗心都在为它雀跃。

一只手伸了过来,很温柔地来拿我手里的冰棍,我只看到了这只手,是大人的手跟小姨刚才递我冰棍的手一般大小,我马上松了手,我以为是小姨看我拿得不好来让我重新调整一下,或者小姨也想品尝一下。

可当我抬头看时,才发现,来拿我冰棍儿的是一个十来岁的,脸上脏兮兮流着哈喇子的,一看就没人要的大男孩。

那一刻我吓哭了,拿走我冰棍的家伙却舔着冰棍回头看着我咧着嘴笑了。小姨和周围的人被我的哭声吸引过来,大家对那个脏孩子做出各种嫌恶的表情动作甚至像训斥一只小狗一样冲他吆喝:揍你,再抢!他却好像根本不怕,照旧咧着嘴,傻乎乎地笑着。

小姨赶紧再去买第二支给我,可是卖冰棍儿的自行车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我彻底失去了这支冰棍,还是被那样一个不堪入目的智障儿童给轻而易举地拿走的,幼小的我第一次尝到了胜利果实被人掠夺之后的苦涩,何等无助又无奈。而那个傻孩子在大人们的责备声中依然显出一副得意的神情,那脏脏脸上的红口白牙,恐怕也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我肯定是不能开心地玩耍了,懊恼,自责。小姨带我回家,一路上不停地安慰我,没关系看到了咱再买一个。那个拿走我冰棍的家伙把我的心也一块儿打碎了,我感觉非常对不住小姨,我没有保护好她给我的东西,我哪里还好意思再让小姨给我买呢?她才刚毕业,平时是母亲给她点钱,哪有什么钱啊?何况冰棍,是常日里爸妈坚决不允许吃的,我知道再等到一次吃冰棍的机会又要何其不易。

三十多年过去,这件旧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始终不能抹去。搁到今天,再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了。

如今,冰棍对我来说,早就失去了当年那股诱惑,人们也可以随时随地品尝到各式各样的冰淇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想,一是我不会再轻易就松开那只拿冰棍的手;再一个,当掠夺者回头冲我露出胜利者的笑脸时,我会报之以更灿烂的笑容。回想当年那个拿走我冰棍的傻孩子,眼下的我竟然在心里生出许多怜悯,别说是一支冰棍,再多给些什么又能怎样呢?在你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总比“拿”要快乐得多。

人生应该就是如此,除了真理,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如果方向对了路也对再加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心态也没有什么目标是不可企及的吧?不过有些事情也不全然如此,就像都德写的《最后一课》,文章里的那份愁绪今天又有几个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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